第一次去南京的时候,在美团上按价格排序,找了一家20元一晚的青年旅社。晚上七点多才找到标注的位置,给老板打电话,他来接我。他把我引到一个老旧的小区深处,在一道黑森森的铁门前站住,在六楼,他背对着我说。旧楼没有电梯,楼道里也没有灯,我跟在他后面,留心墙边有没有能顺手抄起来的棍子,我怕他是劫匪。
我以为青年旅社都会有一个大厅,几个天南海北的青年在一起聊聊天。但这里更想一个集体宿舍。大家躺在各自的床上,玩着各自的手机。我问同屋的哥们电源在哪,他不耐烦地指指墙角。我打消了和他聊天的念头。
过了一会他接了一个电话,听起来像是工作的事。我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像我一样来穷游的,是贪图一天二十的房租便宜。生活中处处有为难的人,也没办法,只好尽量活下去。
第二次住青年旅店是在苏州,也是住宅改的,但老板把客厅留给旅客聊天,有点像我想象中的样子了。有个人看上去刚二十出头吧,和我们讲起他的旅行。他曾经重度抑郁,为了寻找平静,拜佛也信教,反倒更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后来一度想过自杀,被母亲发现,跪着求他无论如何活下去。有一次他坐火车去黑龙江,火车行驶在广袤的土地上,那时候正是春天,刚播种,土地裸露着,田垄像水纹一样一直荡,一直荡,一直荡到天边,几个农民在干活,弯着腰,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土里,旁边就是几座坟,是他们的祖辈。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他说他忽然觉得死生都没有意义,就连死都不想了。这些年总是能梦见那片广阔的土地和高耸的坟墓,反倒越来越平静。就像是《大鱼》里那样,你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杭州的时候,正是端午节前一周,租了距西湖一公里多的一间青年旅社,三十五还是四五十一晚,我有些记不清了。住到第三晚的时候,前台问我端午节要不要回家,继续住会涨价的。我说我要回家。其实我并不想回家,只是涨价就住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