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破旧不堪的工作服,明明是是灰色的,却浆洗的发白,而且上面零星分布着大小不等的破洞,它已经步入属于它的晚年,苍老年迈,油尽灯枯。而它依然被穿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虽说是中年,但他的相貌明显和年龄不对等。一头本该看着很精神的寸头短发在他头上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迟暮的感觉,大半白色夹杂着黑色,两鬓已然斑白。不知怎么形容他的面容,黝黑的皮肤透着红色紧紧贴在他的骨架上,宽大的额头上的皱纹如同像刀刻的一般,他习惯眯着眼,眼角的褶皱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此刻,他正站在一栋正在浇筑水泥骨架的高楼上。这楼,很高很大,规模宏大到夕阳把这栋楼当作它的归属之地。残阳似血,把满天的稀薄云霞染成赤色,同时也把他的影子拖拉长的不像样,孤零零地映照在还未干的水泥墙上。偶有飞鸟略过,吱呀吱呀的鸟啼令人难受。楼下的世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到处到挂满了红灯笼,路上匆匆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辛福的笑容,在公园的孩童,正不知疲倦的嬉戏打闹,你追我赶,如同摇铃铛的清脆笑声传达着无限的快乐。街边的小贩,买菜的老阿姨,互相依偎在彼此怀里的年轻男女,各式各样的人,无一不笑容满面。不管怎样,他们总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心里总有一个心灵归属之地。而这个男人没有,中年的人背却佝偻了,生活的重担死死压在肩上。他站在无人的工地上,低头望着下面截然不同的世界,眼中有一丝丝悸动,随后眼眶便逐渐湿润起来,隐隐有泪光闪烁。这个男人直接垫着袖口擦了擦。嘟嘟嘟,火车的鸣笛声突兀的响起,打破周遭的寂静,他转身一看,望着那列奔向远方的火车,望着望着出了神。眼中再一次泛起了泪光,似乎,那列火车,承载着他的千言万语,离愁别绪驶向那个他魂牵梦萦之地。他愣愣的盯着那列火车直到火车在远方的地平线离开,在他的视野中彻底消失,就如同不曾存在过……
他回过神来,转头望着那一方青山,而顺着他的视线跨越千山万里就恰好是一个被崇山峻岭死死包围的小山村。黄昏时候的小山村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赤血残阳把整个山村都染成红色,山中零星分布的人家的房顶正升起袅袅炊烟,斜晖懒懒的洒在这个安详的世界,倘若有一位艺术家来到这里,肯定会直呼“可谓是白云深处有人家”。但这个村子的村民却不这么想,或许是对这个村子的一切都太过是熟悉,所以对这美景早已无动于衷。说起来这世上的事情有太多令人费解,比如这个无数旅友或是艺术家梦寐以求的美景村民却是毫不在意,在村中的一户人家中,一个中年的妇人正在厨房忙前忙后,农家人还依旧使用着土灶,柴火燃烧过程中冒出的青烟使得妇人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声。灶台还放着几道用山村的食材做的菜肴,额,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配用“肴”这个字,但在这位妇人看来,这就是这一年来最丰盛最美味的盛宴。
此时,本正忙活着的妇人突然停下手中的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望着窗外,窗外是小山村唯一通往外界的路。中年妇人就这么看着这条路的尽头,看着看着就愣住了,目光里满是希冀,她多么希望这条路上能够出现点什么,至少别这么空荡荡的,看起来使人压抑。她怀着炙热的目光看着这条路,甚至踮起脚尖在探寻着什么,就这样过了一会,妇人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看着她精心准备的菜肴,眼中是说不出的失落。随后便强打着精神继续忙活着手中未完成的事。
厨房以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挣扎着试图爬上院子前的树,这棵树有一定的年头了,树干比较粗壮,也比较光滑,但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并不是不可爬上去的,那时候的农村的孩子都比较皮,性子野,平时就是拥着一大群人在村子东头撵狗,在村子西头河里摸鱼,把整个村子搞得鸡飞狗跳。但这位平时里小霸王今天却很安分的呆在家里,最调皮的不过就是和院子外的一棵梧桐树较上了劲。这毛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就是一根筋,非要爬上这棵老梧桐。这不刚刚一不小心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时的孩子还不像现在的孩子一样娇生惯养,这孩子拍拍屁股,啥事也没有,双手一抱,像个蜗牛一样慢悠悠的向上移动,一点一点的移动,还真让他给爬上去了。他爬上了树后满是得意,虽然瘦瘦的小脸被风吹的红彤彤的一片。他站在树上双手叉腰,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随后他就踮起脚尖望着那条路的尽头,满是期待的想看到点什么,可惜什么也没有出现。男孩仿佛知道了什么,灵动的一双大眼睛变得暗淡,低着头,噘着嘴,干脆就坐在树上晃起了脚,有其形却没有荡起双桨的意味。
中年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环顾四周,搜寻着小男孩的身影,一看到小男孩又爬树,本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可不想小男孩确实先发话了:“娘,你说过的”中年妇女一愣,把原来想说骂的话一下就吞了下去:“娘说过什么了,你莫闹,快下来,可不敢摔着咯”“偶就肆不,娘,你先说爹呢,不肆唆好他会回来的吗”妇人面容一涩,强打着笑容“乖,先回去恰饭,你爹会回来的”小男孩低着头,把眼睛睁的大大的“肆么,嗯”随即从树上下来,妇人摸了摸孩子的头,进屋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依旧是两个人,母子二人,桌上却有三双碗筷,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很沉默,很安静的吃完了晚饭。而此时另一边的繁华的现代化大都市里,那个中年男人在工人宿舍里,一个人坐在窗前,窗边的桌子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瓶啤酒。男人就静静的坐在那里,透过窗子看着远方,一眼跨过了千山万水,一念穿梭了时空。深夜了,一切都是静悄悄,那对母子在梦乡里看到了在那条路的尽头,有一个人慢慢的出现,面带着微笑向着她们招手,而男子则梦见了,在进村的的路上,他遇到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三个人,便是一个完整的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