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0128   

原文：

三十四年（庚辰、前281）

秦穰侯复为丞相。

楚欲与齐、韩共伐秦，因欲图周。王使东周武公谓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图也。”昭子曰：“乃图周，则无之；虽然，何不可图？”武公曰：“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然，攻之者名为弑君。然而犹有欲攻之者，见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犹攻之；若使泽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万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国；诎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欲诛残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传器，器南，则兵至矣。”于是楚计辍不行。

解读：

公元前281年，穰侯魏冉重新出任秦国丞相。

据《史记•楚世家》记载，此时，楚国想联合齐国、韩国一起攻打秦国，并打算趁机谋取周王室。周赧王派大臣武公去对楚国的相国昭子说：“如果你们三国出兵割取周王室郊外的土地来方便运输，并把周王室的宝器南迁来尊崇楚王，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杀害天下共同的君主，奴役世代为君的天子，大国不会亲近你们；用强大的兵力胁迫弱小的王室，小国也不会归附。大国不亲近，小国不归附，就无法获得实际利益和好名声。得不到实际利益和好名声，就不值得去劳民伤财。再说，有了谋取周王室的名声，就难以号召诸侯了。”

昭子回答说：“本没有谋取周王室一事。不过，即便如此，周王室为什么就不能谋取呢？”

武公回答道：“没有五倍的兵力优势，就不该主动进攻；没有十倍的兵力优势，就不该包围城池。要知道，一个周王室，相当于二十个魏国那么难打。韩国曾经动用二十万大军，在魏国城下遭受挫败，精锐的士兵战死，一般的士兵受伤，可魏国的城池最终也没能攻下。您现在没有相当于一百个韩国那样的兵力优势，就想图谋周王室，这是天下人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您同时与东边和西边的周王室都结下仇怨，会伤害邹国、鲁国这些礼仪之邦的心；和齐国断绝来往；在天下失去道义的支持，您这样做事情就非常危险了。用危害两周王室的做法来使韩国在三川一带获得实利，那么楚国方城之外的土地，恐怕就要被韩国削弱侵占了。我为什么这么说呢？西周王室的地盘，截长补短算起来，方圆不过百里。它名义上是天下共主，割取它的土地并不能使哪个国家真正富足，控制它的民众也不能增强军队实力。即使不去攻打它，您也背上了杀害君主的恶名。可是，那些好事的君主，喜欢打仗的臣子，他们发号施令、动用军队，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周王室，总要拿它说事呢？无非是因为看见象征天下的祭器在那里，他们想得到这些祭器，却忘了杀害君主的恶名会带来多大祸乱。如今，韩国要把祭器搬到楚国，我担心天下诸侯会为了祭器而仇恨楚国啊。请让我打个比方：老虎的肉腥臊难吃，又有锋利的爪牙防身，人们尚且要去猎杀它。假如让沼泽里的麋鹿披上老虎的皮，那人们攻击它的欲望，一定会比攻击真老虎强烈一万倍。为什么呢？因为夺取楚国的土地，足够让别国强大起来；挫败楚国的名声，足够让别国君主显得尊贵。现在您想用武力去杀害天下共主，占有夏商周三代传下来的宝器，独吞九鼎，想以此来凌驾于各国君主之上，这不是贪婪又是什么呢？《周书》上说：‘要想在政治上起家，不要首先倡乱。’所以，如果宝器南迁到楚国，那么各国讨伐的军队也就跟着到了。”

楚国于是放弃了联合伐秦并图谋周王室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