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有一个死对头。阿妈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恨不得打死她,这是真事儿。
有一天死对头把阿妈的嫁妆——簸箕弄坏了,阿妈气的拿着扫帚追了那个死对头办个村子,边打边骂。死对头也气不过,不就一个破簸箕嘛,用了多少年了早该坏了,还怪在她的头上,真是个野蛮的女人。死对头不停地在抱怨,顺手摸了摸刚不小心打伤了的背。
死对头是个耿直的呆子,看到阿妈给婆婆送的饭都是剩饭,就说阿妈虐待婆婆,扬言要告诉全村的人,还要报警把阿妈抓起来。阿妈听后气的直喘气,“你去啊,你去之前,我先把你揍一顿,免得你没证据,警察局不收我!”死对头听了,吓得就跑远了,边跑边喊:“打人了!打人了!哎呦喂,疼死了,快点啊,都来看看了,老顾家的虐待死人了,赶紧报警让警察来抓啊!”阿妈生气,关起门,发誓再也不让死对头进家里了,免得被她气死。
后来,阿妈看到阿爸送给死对头一件红色的棉袄,很好看,穿上去喜气洋洋的,很有过年的滋味。死对头得意洋洋地看着阿妈,故意在阿妈面前转悠,阿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在屋里继续纳鞋底,只是表情阴沉,死对头觉得无趣,慢悠悠地转出门,跟村里人炫耀去了…
死对头把阿妈列为情敌,有事没事总喜欢跑到阿爸面前转悠,和阿爸嘻嘻闹闹,逗的阿爸常常露出他的大黄牙。阿爸从未在阿妈面前笑得如此肆无忌惮。死对头得意极了。
阿妈不表态。她觉得阿爸开心就好。至于那个死对头,不被她气死就很好了。
可,阿妈真的死了。
死对头以为她会很开心,可夜夜梦魇来袭,一身冷汗不知惊了哪家的守夜人。无数次的夜,死对头在想,阿妈是不是真的是被她气死的…
阿妈走后,死对头也像是失了魂一般,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东西南北。
她突然想起那个簸箕是阿妈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个贫穷年代,阿妈在出嫁的时候只从家里带来一个簸箕一身新衣裳,那是阿妈最不舍的农具,阿妈做完农活时常常摸着那个破破的簸箕发呆,那时的阿妈,应该是在想自己的妈妈吧…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家中饥荒,阿爸外出打工却赔了不少钱,全家都在拮据的生活。
她也想起,那一年是她十二周岁,按着习俗,应该穿一套红色的新衣服,家里没钱,便没有添置。再一年,阿爸剩下一些钱给她买了一件新衣服,而阿妈除了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一身体面的衣服,再没有任何新衣服。
日子过的久了,人们总容易忘记以前的生活,无论此刻贫苦还是富有,都在麻木地或者漫无目的的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或许是这些千篇一律的生活盲目了你的眼睛,你忘记了生活里的小确幸。
阿妈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她的情敌正式地拥有了阿爸。她以为自己可以强大到一直拥有阿爸的笑容,可不知是何时,阿爸的两鬓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