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放
人家都说,草原上的风硬,那说的,是天冷的时候。
我们八月中旬过来,正是青草繁茂、生机盎然的时节,时而耳边也有风声呼呼作响,不过因为彼时气候很好,没有寒冷季的那种凛冽。
阳光也很好,太阳正向远远的天际赶路,遗落下的光芒,已经没有了炎热。
我从车里拿了一盒烟,和阿Z向牧羊人溜达过去。
走到近前,我才看清他,俨然一尊活动的铜像。
那是常年风吹日晒出来的皮肤,像是用凝重的紫铜,用力打造而成,焕放出沉甸甸的紫黄色的光芒。
那些遍布满脸的皱纹,让我立刻想到东非大裂谷;那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随着他面部的喜怒哀乐,发出阵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你好啊!”我看着他消瘦的颧骨,递上一支烟,说:“你这群羊有五十多只吧?”
“啊,61只。”牧羊人坐在一块巨石上面,伸出一只大手,接过了香烟。那只手,同样的紫铜色,厚厚的指甲盖,几乎有我的手指尖那么厚。
“听说草原早就不让散养放牧了?”不知道平时乖巧伶俐的阿Z,怎么就从脑海里翻出这样一句话,我立刻就觉得今天的阿Z,不宜聊天。
给他点上烟,又给自己也点上,两团烟雾在我们三个人之间碰撞着,又瞬间随风快速散去。
“我们这里不管,随便放。”牧羊人吸着烟,满眼笑意地望了望阿Z。
“放羊很辛苦吧?”
“习惯啦!不辛苦。等它们喝完水,今天就可以回去啦。”
“是不是羊也需要定期打针,预防生病?”阿Z好奇地问道。
“不用打!这样散养的羊,都不容易生病。就算要是生病了,羊会自己去地里找草药吃,它自己就给自己治好了。”牧羊人一口口吸着烟,“你们说的,是圈养的羊。圈养的羊,都不干净,才总生病,需要打药。”
“你这羊,都去哪里卖呀?”
“不用出去卖。每年都有人来村里收呢!一头羊,能卖个一千多块。”他吸着烟,说:
“人家收回去,光肉,就能卖出一千五;羊头、羊皮、羊下水,还可以另外卖钱。你看,我这头羊就有40多斤。”他用手里的棍子,指了指离我们最近的一只大羊。
“那你这些羊,一年就可以卖10万块钱啦。”
“不止,不止。”牧羊人说,“我的这群羊,每年都能下几十个羔子,有人专收新羊,也不少钱。”
他低头拣了个石子儿,扔向远处两只顶架的羊,那两只羊立时停止搏斗,听话地分开,又各自去找草吃了。
他望着羊群,继续说道:“还有羊毛,剪下来,也卖钱。”
“那您这一年,收入不错呐!”
“是呀。我有两个儿子,从学校毕业,都留城里了,前年老大结婚,就是我给买的房。今年年底再给老二买一套,那不都是我卖羊的钱呀!”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让他们自己奔去呗,干嘛这么辛苦自己…”我又递给他一支烟,说。
“不管他们不行呀,你指望他们,我看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个房。”
看着无忧无虑的羊们,又看看悠然自得的牧羊人,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烟你留着哈,慢慢抽!”聊了许久,看天色将晚,我把剩下的那盒烟,递给了他。
牧羊人挺高兴的,很大方地接过去,说:“好啊!我这也该回去啦!”
说着,从他坐了半天的巨石上站起身,拿着那根长长的细棍,冲我们笑眯眯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去赶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