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
窗外,繁星点点,秋风萧瑟,些许小雨,纳兰性德独自一人伫立在窗前,小酌一杯,望着这场猝不及防的秋雨,容若心中充满无法言语的忧愁。
今日,容若进宫面圣,路上看见那个雍容华贵,婀娜多姿,极尽富贵姿态的女子,如今她是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的惠妃,再也不是那个爱扯着他的衣袖,心思单纯的青梅竹马惠儿了。
容若不敢造次,当下行了一个臣子之礼:“微臣参见惠妃娘娘。”
“免礼。”
冷漠的语气令容若如坠冰窟,容若知道要不是因为他,当年那个声音如冬日的旭阳,略爱撒娇的惠儿,也不会变成如今攻于心计,深陷权力漩涡的惠妃。
一入皇宫深似海,是他纳兰容若亲手将她送入这万丈深渊,他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恍惚间,容若想起了当年初见惠儿的时候,那是他今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小女孩穿着一身漂亮衣裳,兴许是害羞,怯生生地得躲在阿玛身后,叫了声容若哥哥。
阿玛当时就嘱咐他说:“这是你惠儿表妹,以后你要多多照顾她,切莫欺负,知道吗?”
“阿玛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惠儿妹妹。”
惠儿的到来,让容若黑白的世界多了几分彩色。阿玛从小就严格要求容若,整天不是读书就是练剑,所以容若的童年几乎没有朋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因为他有惠儿妹妹相伴。
“惠儿,容若哥哥教你写词舞剑好不好。”
“好啊好啊,等惠儿学会了就只舞给容若哥哥看。”
于是乎,桃花树下,少了些冷清,多了两个写词舞剑的少年少女。
“容若哥哥,这个是惠儿做的桃花羹,你快吃吃看。”小女孩满脸期待地说道。
“嗯,真好吃,惠儿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谁娶了惠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等惠儿长大了,嫁给容若哥哥,好不好?”少女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亏得她有如此大的勇气说出来。
“哈哈,好,等惠儿长大了,容若哥哥娶你,容若哥哥此生只爱惠儿一人。”少年老气横秋,豪气万千。
桃花夭夭,满天飞舞,懵懂懂懂的少年少女就这样海誓山盟地私定终生。
时光荏苒,那年,容若二十,惠儿年芳十八。两人早以情根深中,如胶如漆,容若抱着惠儿说
“惠儿,这些日子阿玛心情很好,等过几天容若哥哥就向阿玛说咱们的婚事,如何?”
“嗯。”女子的声音细弱如蚊,却丝毫不掩饰幸福之情。
只是世道无常,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看上了惠儿,要纳她为妃。这对纳兰家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凭借惠妃这条桥,纳兰家可以平步青云,在京城中呼风唤雨。但对容若和惠儿来说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容若气在头上,顾不得父子纲常,就跑去质问阿玛
“阿玛,您为什么要接下皇上的圣旨,难道您不知道我和惠儿......”
“知道什么?知道你们早已经私定终身?容若,阿玛是怎么教你的,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岂可儿女情长?”
“有了惠儿这条桥,我们纳兰家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阿玛,孩儿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孩儿只要惠儿,孩儿要带她走。”
纳兰明珠甩了容若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
“混账东西,那是皇上看上的女子,你还想着抗旨不尊?你这个逆子莫不是要把纳兰家落入满门抄斩,万劫不复的境地?”
“阿玛!”
“别说了,回去给我好好待着!你额娘已经给你订了门好亲事。”
容若心如死灰,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那一夜,天下着雪,绒绒的鹅毛大雪似乎要把人的心脏冻结。
容若躲在房里不敢见惠儿,惠儿却苦苦地在门前哀求
“容若哥哥,惠儿不要当什么惠妃,你带惠儿走好不好?”
“容若哥哥,求你开开门,你说过要娶惠儿的。”
女子的手冻得通红,她却浑然不顾,只是泪流满面,不停的敲着门。
男子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
“惠儿,是容若哥哥没本事,没有勇气带你走,不是我不想,容若恨不得立刻带你远走高飞,但是容若不能!你知道吗,容若不能这么自私,置家族不顾,是容若哥哥辜负了你!”
容若不知道他和惠儿是怎样度过那个度日如年的夜晚,第二天惠儿脸色平静地进了宫,只是眼里如一潭死水一般再无生气。他知道的,被最爱的人抛弃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容若没有办法,君要臣让,臣不得不让。他们俩都没有殉情,为的是成就对她们有养育之恩的家族,只是为何独独要牺牲他们的幸福?
容若容若,容忍自若。可悲!可笑!可恨!大清第一词人又如何?皇上身边的红人又如何?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又如何?说到底他纳兰容若只是一条身不由己,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可怜虫而已。
如今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世间再无容若和惠儿,只有臣子和惠妃。
罢了罢了,酒且一杯,挥手便是传颂千古的木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