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台湾罗芙奥春季拍卖会中,一位民国女画家的彩墨画《浴后四美姿》以113.732万美元的高价成交,这位女画家最高拍卖纪录是2005年在香港佳士得拍出的《自画像》,成交价为1021.8万元,从2000年以来,这位女画家的画作屡次创下拍卖纪录,四千多幅作品拍卖总价已达数亿美元,直逼刘海粟、徐悲鸿、赵无级等著名画家。
在民国时期知名的男画家挺多,女画家却极少,而这位女画家居然是从青楼出来的,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就是电影《画魂》的原型潘玉良,她的人生故事跟她的画作一样极具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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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潘玉良出生于江苏杨州,那是个烟花烂漫,文人如云的地方,潘玉良家境贫穷,小时父母双亡,8岁只能随舅舅生活,她舅舅是个无赖,天天吃喝嫖赌、游手好闲,她在那里五年受尽了折磨。
潘玉良13岁时,舅舅欠了一笔财债,竟然把她卖进了青楼,潘玉良姿色平凡,单眼皮大宽嘴,发育又比较晚,13岁看上去还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老鸨没有让她马上接客,让她先去厨房做点粗活,等以后再做打算。
潘玉良想跳出这个火坑,好几次试图逃跑都被发现毒打在青楼里,老鸨制服逃跑姑娘有损招:抓只猫放进姑娘的裤腿里,然后束住裤脚,狠狠地打里面的猫,猫急了就四处乱抓,一般姑娘都不敢再逃了。
当时离开青楼有两个方法:一是自己存钱,然后自行赎身;二是期待有人给她赎身。命运给潘玉良打开了一扇幸运之门,没过多久,她生命中的第一位贵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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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楼,潘玉良虽然逃跑未成功,但平日里也跟师傅学一手好弹唱功夫,1913年,新任盐督潘赞化到芜湖上任,当地盐商为了巴结他请了一批青楼的姑娘作陪,潘玉良就是众多唱小曲中的女童之一。
潘赞化是个新思维的青年,对官场老一套有点看不惯,参加这种活动只是应酬,没怎么上心,刚好潘玉良一反常态地唱起了京剧中的黑头唱腔,引起了潘赞化的注意,他不禁夸奖了几句。
盐商们见机行事,一顶小轿把潘玉良送进了潘府,准备用美人计收买潘赞化,潘赞化酒醒已是第二天,见到潘玉良大吃一惊,忙命仆人送她回去,潘玉良心知这是唯一机会,于是跪倒在地,请求潘赞化不要送她回去,并向他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潘赞化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为潘玉良赎身,潘玉良再次跪倒表示愿意做牛做马一生伺候潘赞化,由于潘赞化在老家已经结婚,如果潘玉良跟了他只能做妾,潘玉良表示不在意。
便以侍女身份服侍左右,没想到相处下来,两人竟然日久生情,潘赞化发现了潘玉良为人善良真诚,而潘玉良发现潘赞化为官正直清廉,平时也没什么恶习,就是书法和绘画。
而且,潘赞化其人身材高大,举止言谈高雅,晚年他留了长须,还得了一个美髯翁的称号,潘玉良也心生爱慕。
一年后,潘赞化正式迎娶了潘玉良为妾,名人陈独秀做了证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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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赞化无意间发现潘玉良对绘画比较感兴趣,且颇具天赋,潘赞化思想开明,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板思想,便拿出大笔钱款请老师教潘玉良绘画,并在1918年送潘玉良参加上海图画美术院(后改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考试,没想到,潘玉良居然以素描第一名的成绩入学。
此后几年潘玉良像块海绵一样吸取着绘画知识,她师从当时著名的画家朱屺瞻、王济远,绘画水平突飞猛进,潘玉良性格豪爽,经常跟男同学出去写生、游玩,久而久之,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潘赞化耳里,他也不以为意,认为那是正常交往。
潘玉良在这段学习期间接收到了当时人们眼中大逆不道的“人体绘画”,1917年,潘玉良的老师,大画家刘海粟在上海美专举办了人体绘画展,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抨击刘海粟是“艺术叛徒“。
1926年,北洋政府正式下令禁止上海美专进行人体写生,孙传芳还下令通缉刘海粟,模特也纷纷解散,潘玉良失去了学习的机会,不过她并未死心,接下来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举动。
潘玉良为了画人体,跑去女浴室偷画那些来洗澡的妇女,可是有一次没等她画上几笔,就被人抓住了,一群妇女围过来,发现纸上都是luo体,生气得要打潘玉良,幸好一个老太太求请才作罢,几个妇女把画纸撕了个粉碎,潘玉良也抱头夺路而逃,再也不敢去浴室偷画了。
潘玉良又突出奇想,脱光了衣服画自己,完成了几幅人体自画像,没想到被潘赞化发现,勃然大怒,在那个年代就算思想再新潮,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接受妻子的人体画出现在别人面前。
由于这件事,夫妻之间产生了隔阂,潘玉良在老师刘海粟建议下准备去法国留学。
1923年,潘玉良考取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师从仰.布佛莱、西蒙等大家学画。
1925年,潘玉良已优异成绩毕业随后前往意大利,进入罗马国立美术专科学校学习油画和雕塑。
1926年,潘玉良的作品在罗马国际艺术展览会上荣获金奖,打破该院历史上没有中国人获奖的纪录。
潘玉良把西洋绘画和中国元素结合,组成了她极具个人特色的作品,正是她与众不同的中西结合画法,让她成为20世纪前期最具代表性的女性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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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潘玉良学成回国,第二年被任命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主任,次年,当时中国最高艺术学府——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学长徐悲鸿聘请她为油画教授,此后十年是她作品的黄金期。
但是潘玉良的青楼经历为她带来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1932年,潘玉良举办了个人第一次画展,其中最著名的一幅画《壮士》,画的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男子正努力搬开一块巨大岩,下面脆弱的小花得以展露笑脸,这幅画被一位官员以1000块大洋定购,没想到画展结束后,这幅画被人写上”ji女对嫖客的颂歌“,让潘玉良深受打击。
有女同学知道潘玉良之间的经历去校长那要求退学,名为:“誓不与ji女同校”。还有一些同僚在后面风言风语:“凤凰死光光,野鸡称霸王。”说得特别难听,还有一个跟潘玉良有矛盾的男老师当面骂她“biao子”
还有人怀疑潘玉良的画是请了“枪手”,并不是她本人所作,理由是女人不可能画出这么好的作品。潘玉良在上海办第四次画展时当场作画,让谣言不攻自破,记者们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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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事业成功,感情却一直不太美好,由于潘玉良无法生育,她让潘赞化把大夫人的儿子接到上海养育,视如己出,潘赞化的大夫人想念儿子也从老家来上海与他们一起生活,这个大夫人对从青楼出来的潘良玉一直没什么好眼色,处处要压着她。
大夫人一到上海的家,就狠狠将了潘玉良一军,让她跪地倒茶,行旧式礼仪。首次见面,潘玉良忍了,可是大夫人逢年过节都要她行礼,还当着家人的面对她说:“不要以为当了教授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我才是潘家明媒正娶的太太。”
不过潘玉良跟大夫人儿子潘牟倒是感情深厚,潘牟12岁时生了场大病,是潘玉良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周才把他从鬼门关外拉回来。潘玉良出国后他们书信来往,都是以“亲爱的吾妈”“牟儿”互称,据说后来潘玉良喜欢画牛也是因为牛的叫声跟“牟“同音,这表现了潘玉良对潘牟的挂念,真正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视如己出”。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潘赞化大力支持,为抗战多方宣传,时局乱,潘玉良只好与大夫人住一起,双方矛盾再次爆发,此时潘玉良决定再次出国,没想到这一去就与潘赞化永别。
此后,潘赞化在国外待了四十年,以卖画为生,她还将卖画的钱寄回国支持抗战事业,创作名为《屠杀》的画作揭露日本法西斯的罪行。
在这四十年的时间里,潘赞化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王守义出现了,王守义早年到巴黎勤工俭学,他挖过煤、洗过盘子,还修过汽车,后来存下了一笔钱,在巴黎近郊处开了一家名为东方饭店的中餐馆。
他们相识在中餐馆,那时二战暴发,并没什么人买潘玉良的画,她经常三天两头饿着肚子还昏暗的地下室里作画。王守义早听说过潘玉良的事迹,便拿着一些食物去拜访,还帮潘玉良办画展。
潘玉良也明白王守义的心意,但她坦白自己国内已嫁人,并且总有一天要回国,王守义只能将这份爱深藏心底,从此两人成为知心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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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抗战胜利后,潘赞化元配夫人已去世,潘赞化也返回老家桐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可惜由于内战爆发,潘玉良的回国之行一直没有成功,真到潘赞化去世,两人也没有最后团聚。
1959年潘赞化去世后,潘玉良也失去回国的动力,她自称“三不女人”:不谈恋爱,不加入外国国籍,不依附画廊拍卖作品,她天天在画室作画,打发时间。
由于潘玉良的画作并不被欧洲主流艺术界所认可,因此她生活很困难,只能靠友人和法国政府提供的救济金度日。
1977年,潘玉良于法国去世,临终前,她交代给友人三个遗愿:第一,为她换上一套旗袍,作为一个中国女人下葬;第二,将潘赞化送给她的项链和怀表转交给潘家的后代;第三,把她的作品带回祖国。
友人将她的四千多幅作品交给了中国驻法大使馆,1984年,潘玉良的画作载着她的灵魂又回到了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