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真正值得害怕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那个眼中唯唯诺诺的自己。
01
我叫小芳,年方二八。
可能和《小芳》歌词里面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三。
我的母亲身高一米六五,这在农村女性中已经算是很高很扎眼的了,所以大家都说有这么好的基因我肯定也不赖。
从记事起,我就总听村里人夸我“这姑娘以后肯定是个大高个,得上一米七吧!”
我一直是班里最高的,足足比同学冒出一个头。
别提多骄傲了!
然而从五年级开始,我的身高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村上的人说个子本身就是长长歇歇,所以家里人也没有在意。
直到初一的时候,我周围那些女同学个头都冒过我了,母亲才觉得奇怪。
带我去县城医院看了一下,医生说是缺钙。母亲为此买了好多盒钙片。可是吃了一年,还是没见变化。
母亲有些害怕了,这次带着我去了城市的大医院,乱七八糟的一顿检查后,我被判了死刑:“染色体异常,身高停止发育。”
母亲嘴巴颤抖着一个劲儿地问医生,是不是检查错了,家里人都是正常的啊!
医生宽慰她说:“您要相信医学!大娘孩子虽然不长个子了,但是其他都正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我和母亲回到了家里,我停止生长的事情村里人也都知道了。他们一边安慰摸着泪眼婆娑的母亲,一边望着我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但是村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我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我和母亲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感觉到母亲似乎总是想把我藏起来一样。
“难道我就这么让您丢脸吗?”小小的我在心中默默对她起了敌意。
18岁那年,我离开了家乡。
是的,娘越是觉得我丢脸,我就越要去城里好好现现眼。
就这样身高带给我的苦楚也由此真正拉开了序幕。
02
我来到了一个三线城市,一出火车站就有人热情的要给我介绍工作,说是旱涝保收,在一个阴凉的地方没有风吹雨淋。
见我犹豫,这人就说已经有很多人报名了,可以先拉我去工作的地点看一看再决定。于是我就将信将疑地坐上了那辆大巴车。
不知走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一片荒凉的黑山,我感觉情况不妙。就在这时,周围响起了警笛声,不远处几辆警车绝尘奔来。
原来这是个黑煤窑的团伙,他们把残障人士拘禁在这里非法挖煤,警察已经布控很久了,今天终于把他们连锅端了!我也就幸运地被解救了。
事发后我吓得想回家,可是想想母亲,我就决定再撑一撑。
在城里一段时间才发现,这里不比家乡清净,来来回回只是些街坊。
这的街道车水马龙,俊男靓女来来往往。
看着他们我开始自卑。渐渐地,我走路低着头,可依然能感觉到那些向我投来的狐疑的眼光和跳跃在路人手掌上的指指点点。
我最害怕的是坐公交车,在密集的空间里,车上的人可是有时间将我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一番。
由于身体小,我经常会被别人当成孩子。
“诶,你看那个小孩,竟然穿的那么成熟?”
“什么小孩,那明明是个大人!”
“啊,真的吗?我看错了吗?”
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搞错。
除此之外,我还是变成了家长口中的反面教材。
有一次去买盒饭,店里刚好有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不吃饭,我听到他妈妈悄悄地对他说:“乖乖吃饭,要不就和那个阿姨一样,长不了高个子啊。”
我清楚地看见那个孩子像受了惊吓似的,开始往嘴里大口地塞饭。
就这样,我越来越自卑了。
我索性出门带着墨镜,带着帽子,像隔离病毒一样隔离了阳光。
03
在城里呆了一个月,我鼓起勇气来到一家脑瘫儿童康复之家面试保洁。
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工作,我就准备在这里聊聊度日,想着总不至于连康复中心也看不上我吧!
康复之家很好找,门口有一颗不算小的石榴树。面试我的是一个慈祥的大妈,她看到我时竟然没有一丝惊讶。
“想必是见惯了吧!”不过,正合我意。
这个大妈简单的问了几个都不能称之为面试的问题,面试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她:“那我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她突然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问了我一个决定性的问题:
“你会笑吗?就像这样。”
说着大妈给了我一个非常真诚而温暖的笑容,我也跟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好了!明天来上班吧!”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这个大妈是这里的园长。她自己有两个孩子,一个15岁的女儿正在上初三,还有一个10岁的儿子乐乐,是一名脑瘫患者。
我一直想问她,两个孩子她更爱哪个。
但是每每看见她拉着乐乐的手,教他画画写字,或是对乐乐成长中的小变化高兴地合不拢嘴时,就发现这个答案其实没有意义。
有一次康复中心举办家长会,尾声时大妈在台上动情的说:
“这辈子谁都会遇到困难,不遇到这个困难,就要遇到那个困难。只是我们的这个困难好像......严重了些。但它和别的困难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不能激进的对抗,只有爱的守护才能将它慢慢化解,最后,它也同样会带给我们守护!”
这句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我想起替我按电梯的路人、在外围替我办业务的银行经理、帮我在吧台点餐的排队人.....
其实,在我想甩掉这个让我难堪的标签的同时,不也在默默接受着它为我带来的善意吗?
虽然有时我更愿意他们无视我,但这样的善意确是真实存在的啊!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好像没有沉重了。
康复中心的小孩为了学一个简单的动作,比如握饭勺,都需要成千上百遍的练习。
可这也没有阻挡他们的欢声笑语,大妈说了,微笑是面对困难的基本姿态。
于是我也逐渐开朗起来。
渐渐地,在大街小巷穿梭时,我不再戴着的眼镜和帽子。
当行人看我时,我也开始迎着目光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有些人会不好意思的收起眼光,而更多的人,会回报我同样的微笑。
不久后我回了家,和母亲也和解了。我们敞开心扉聊了很多,其实母亲不是要藏着我,她是担心我受委屈,不知道能做什么,就想到了这个撇脚的方式。
只是没想到,被敏感的女儿曲解后,变成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洪流。
04
探亲再回到康复中心,门前的那颗石榴树上稀稀拉拉地结了果子。
我指着树问大妈:“我们要负责打理它吗?”
大妈摘了一个果子递给我,“不用。石榴石榴,实实在在就会留下来!”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现在的我不就是实实在在的留着呢。
是呀,有什么好自卑的呢?医生不也说了吗——“虽然不长个子了,但是其他都正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注:以上内容为采访后的整理内容。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