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蛙,这栖居于阴涧岩壁洞穴间的精灵,头宽扁,趾间蹼若薄纱相连,腹部似雪般洁白,表皮如墨般黝黑,皮背上疙瘩星罗棋布。其形体与青蛙相仿,却更为壮硕,体重可达200克,甚者可达300克。因它昼伏石洞,夜出悬崖峭壁觅食,沐山间清露,饮溪泉之水,肉质鲜嫩,滋味鲜美如鸡,故而得名。
犹记那年夏夜,月色如水,洒在静谧的村庄。我与姐夫头戴布帽,身披上衣,下着长裤,脚蹬解放鞋,套上长筒布袜,全副武装,向着山林进发。姐夫在前,腰系鱼篓,右手紧拿铁叉;肩上竹箩装满松油木柴;左手提一铁制火笼,松油木柴在笼中跳跃闪烁,似在为我们照亮前行的路。我紧随其后,左手拎空袋,右手握镰刀。这镰刀,并非为砍柴而备,而是用以抵御毒蛇野兽的威胁。在农村,镰刀不仅能收割庄稼,更承载着收获的喜悦与安心。
我们沿着稻田边蜿蜒的山路,向深山缓缓前行。一个小时后,来到了离村庄最远的石皮坑。逆溪谷而上,两侧丛林蓊郁,林荫蔽日,虽有月光倾洒,溪谷却依旧昏沉。全靠火把摇曳的光芒,我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深夜的溪谷万籁俱寂,唯有溪中潺潺的流水声,偶尔传来的石蛙叫声,似在召唤,催促着我们加快脚步。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姐夫身形矫健,攀绝壁峭岩如履平地,向着石蛙叫声的方向奔去。峰回路转,山高路陡,曲径旁怪石嶙峋,层层叠叠,深潭中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行至岩壁下,一只石蛙正悠然地坐在石头上。姐夫向我示意,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在明亮的火光下,那只重约150克的石蛙瞪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火光,一动不动。我刚伸出手,石蛙便如箭般一跃,“扑通”一声,消失在夜色之中。石蛙逃走后,姐夫向我传授捕蛙经验:火把照到石蛙时,切不可移动,一旦移开,石蛙极易察觉并逃脱。靠近时,脚步要轻,伸手瞬间,速度要快。触及石蛙身体的那一刻,需紧紧扣住其前脚下腹部,以防逃脱。若惊扰到石蛙旁边的树枝,同样会让它警觉。
接下来,姐夫亲自示范。只见他伸出右手,如闪电般朝石蛙背部夹去,石蛙便被牢牢擒住。捉到石蛙后,先折断其一条后腿,再放入袋中,随后继续寻觅下一个目标。有时,两只石蛙并排坐在石壁上,我们只能择其一,无奈让另一只逃脱。为了捕获更多石蛙,一整晚,我们穿梭于多条山溪,攀爬峭崖悬壁,蹚过潺潺溪水,体力消耗巨大。石蛙常与毒蛇为伴,给捕蛙之行增添了几分惊险与畏惧。但只要我们仔细观察,步步为营,便可避免被蛇咬伤。
除了夜间捕蛙,姐夫有时也会带我在白天前往石洞里寻觅石蛙。石蛙多栖息于自然石洞之中。沿着山溪探寻,姐夫会用一根带有倒挂钩的木头,小心翼翼地伸进石洞摸索。若感觉到洞内有石蛙,总能成功钩出几只。然而,随着捕蛙的人越来越多,加的人们大面积砍伐树木,石蛙的生存环境遭到破坏,它们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我爱村前的那条山溪,它宛如一位慈祥的母亲,孕育了无数生命,也承载了我儿时的诸多回忆。溪水潺潺流淌,宛如一首舒缓的乐章,让人身心愉悦。它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也见证了石蛙数量的兴衰。
直至今日,捕蛙的画面,依然如细腻的工笔画,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在那些月光如水的夜晚,银白的月光为大地披上一层薄纱,石蛙的叫声此起彼伏,似一曲独特的夜歌,在静谧的夜空中悠悠回荡。而彼时那份收获的喜悦,如同闪耀的星光,至今仍能在我的心间熠熠生辉,让我兴奋得难以入眠。(文/唐长泉)。
拍摄于江西南丰县紫霄镇藕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