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叶叶躺在床上聊天儿,我们大概有一年多都没有见面了。
她说,朱儿,下午她给我打电话了,没说两句那意思又是要钱,反正我就装不知道,虚伪的问我和孩子过得怎么样,说她现在身体不好,你爸生意也不好做云云。我今天手欠就接了,接完心里都堵的慌。我知道那个她指的是她妈。
她说你知道吗,我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我就更理解不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我姨说她,也没用,现在都不搭理她了。叶叶话中都是无奈。作为她大学宿舍同学,我很了解她的情况。
就上次迁完户口之后我没回去过,我也不想回去,她真走的那一天,我回去走个形式就够了。我也不欠他们什么了。说完我俩一阵沉默。
作为子女说出这话,肯定会被骂不孝,他们给了你生命,把你养大,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云云,作为一个受传统教育长大也很孝顺的我来说,我支持叶叶的做法,以我的性格,可能会比叶叶决裂的更早。
我尽量轻描淡写的讲讲叶叶的故事。
01
叶叶出生在山东的一个沿海城市,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最小的是个弟弟。家里开了一间经营海产品的小商店,家庭环境还算优越。
妹妹生下来就送人了,她跟着她姨长到八岁。
她说在她姨家的那八年是最快乐的时光,被接回家之后,整个童年都很黯淡,她生活的小心翼翼,家里面的人都很重男轻女。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学,每天要早起做全家人的早饭,放学后做晚饭,还要把厨房洗刷干净,再去写作业。
哥哥和弟弟也是找各种的借口欺负她,烧她的作业本,撕她的书,她一言语就遭到她妈一顿骂,她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父母还比较珍视,虽不欺负她,但也不护她,感情很疏离。再后来被欺负她就很少说话了,晚上躲被窝悄悄哭。
回家之后的她就是一个小保姆,她又不敢说什么,如果稍微做不好,她妈就会踢她拧她,而她爸是从来不搭话,她小时候身上经常是一块青一块紫,至今她的左胳膊肘处仍有一块骨头鼓出来,伸直了就像错位了般,上臂有一条成人中指那么长的疤痕,增生的老伤口像一条粉褐色的蜈蚣,这也是她妈用自制的粗铁丝的叉衣棍打的,我们想象不出得多狠才打成这样,打折了没长好的样子。
叶叶自己也记不清,许是因为恐惧而没了记忆,整个受虐的童年,从来不敢吭声,大家族里边儿也没有人护着她,她想起她姨就躲起来悄悄哭,她姨家也有三个孩子要照顾,而且在另外一个省,车程也得有半天的时间,在她那个年纪是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的,毕竟还是小孩。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高中住校,虽然离家不远,但她很少回去。
02
我们知道叶叶的事儿时,大一都快过完了。。宿舍五个姑娘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也终于知道叶叶为什么性格敏感多疑,特别没有安全感,也不太合群儿了。这种吸血鬼父母,太可怕。
刚开始上大学那会儿,她不怎么跟宿舍人说话,上课也是独来独往。即使主动找她,她也是有种距离感,慢慢的我们也就不热脸碰冷屁股了。
大一寒假过后,她就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天气慢慢热起来,我们经常在教室里看到叶叶红肿的眼睛,手臂上有打点滴留下的黑青色的针眼儿。
终于在一次午饭的时候我们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五双眼睛,看着叶叶,她嘴唇颤抖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的这个男朋友是理工系的大二师哥,追到叶叶之后,变得跟大爷似的,心情不好、一言不合上来就打,脾气暴躁,还踹过叶叶的肚子,叶叶几次想回来,他就威胁自杀。
当时在食堂里,一群姑娘就气愤的要撸袖子,渣男么,太平盛世还有这种霸道的主儿。
当既我们拉上叶叶叫上班里三个高大壮实的男生,打了三辆三蹦子,到叶叶住的地方,二话不说把叶叶的东西全都打包带回来。
当时渣男正在打CS,看到我们一拨人闯进屋子,给吓坏了,游戏也不顾的玩,全程没敢说话,随行的班长指着渣男说如果再找叶叶,就警察局见。我们一群姑娘也异常的有气概,叽叽喳喳把那渣男兑了一遍。
叶叶又搬回了宿舍,那天晚上她哭了好久好久,她说她已经忘了这种温暖的感觉。我们也一点点知道她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
回到宿舍的叶叶,每周都去做兼职,卖过新京报、当过服务员、发过传单、做过会展礼仪、超市促销员,大学四年她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她闲了就没饭吃,她爸只给她教了学费,生活费一学期就给了五百。那时候的我们也爱莫能助。
03
我们毕业时,她弟弟刚上大学。她妈给她打电话说家里面比较困难,让她帮忙资助她弟弟的生活费,叶叶虽然有意见,但她依旧供了她弟弟到毕业,我们都替他不值,但是叶叶没说什么。
她这么做也是在心里一直期望着能从父母那里得到爱,哪怕一些。
真正让她想跟那个家不再有瓜葛是因为挪户口那次。
有了宝宝之后考虑到北京的天气不好,就想回到老公老家去,同时也想把户口迁回到老公那儿,就给弟弟去了电话,弟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现在办事儿得需要钱,叶叶心里不舒服就挂了电话,后来她妈打电话说要找哪个哪个人,少了钱不好办…
叶叶就拖着半大的肚子自己回了家,除了户口本上写着她的名字,家里面似乎没她什么东西,像不存在般。
她自己把事情办好,就回了北京,火车上,她也想清楚了,她只能给这个家,不能从家里要,她心底期望从家里得到一点爱的想法,也彻底熄灭了,都是幻想。
她结婚那会儿父母也只是打了个电话,什么也没给。她哥哥结婚家里面买了套房子,配了车,她姐姐出嫁也是给配了辆车。她并非物质,只是渴望被爱。
04
这次她来北京出差,大概半个月左右,所以就住在我这儿,我也乐得有人作伴,虽不再是学校的上下铺,但我们躺在一块儿还是有上学时的感觉,每天晚上都能聊到下半夜。
叶叶在这个季节经常会给她的儿子买棉鞋,后来她才跟我说是因为印象里她就没有穿过冬天保暖的鞋子,尤其下雨下雪时,鞋子里边都是湿漉漉的,脚冰凉冰凉,她妈也从来不管她。以至于到现在,她总怕孩子脚冷买很多小棉鞋。
这是得多么深刻的黑色记忆,才让她有这种心理反射。
且不论网上有多少写施虐者人格多不健全和行为多变态的文论。对于叶叶亲生父母的做法,我这个养个猫都恨不得宠上天的人根本理解不了。叶叶说她也理解不了。
好在叶叶没有走歪,现在的家庭很幸福,有理解她的老公,可爱帅气的儿子,儿时缺爱的她非常珍惜她的家,现在她跟老公在家乡做服装,走的都是大宗的批发,虽不至于大富,但日子也超越了多数家庭。
沉默过后,叶叶说她现在生活里喜悦还是非常多的,自己的公司搬了更大的办公室,她姨的身体也好起来了,公婆帮着接送小孩,阳宝儿现在上小班,什么都知道,说话跟小大人似的,现在小孩子知道的可多了,特别好玩,叶叶说这话的时候漾起一脸幸福。
风雨过后,又见彩虹,永远别丢了希望,愿带着喜悦渡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