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众号:流光梳影(Lishan_EmberCity)
薄露沾衣,似晴非晴五月天。
流光梳影,微雨乱入暖云烟。
清风送笛,浮生一梦舞翩跹。
兰水穿虹,遥对孤舟蜚山仙。
五月中回乡,暑热渐起。静水深流,晨昏飘摇。
兰溪水畔,公园新颜。
三年前返乡,晨间的溪畔公园随地可见夜市排挡的隔夜垃圾。而今旧习一并去除,所见皆是清新。
晨昏皆有丝竹之音,不是太极拳就是广场舞,不问年纪,老少咸宜。更多的人自得其乐,并不在意他人目光。世风日渐开放,已与记忆中的小城相去甚远。
水边有林荫,有浮台,有广场。水清而有波光。更有渔人一叶扁舟,撒网捞鱼。活蹦乱跳的大鱼,引得晨练的人围观惊叹,又疑虑重重:这鱼能吃吗?一声叹息。
老榕树古石桥犹在,而远近新楼迭起。
原是隐身陋巷的五帝庙,今日香火鼎盛地在溪畔占了一大片黄金之地。
必得要提的还有南门“新桥”基督教堂。少时每逢周末,我常随外公外婆穿过小巷来做礼拜,风雨无阻。口才风度俱佳的牧师先生,信手拈来便是引人入胜的哲理典故。这里竟是我人生观启蒙的校外课堂。
今时因周围拆迁,该在深巷里的教堂竟孑然于闹市路口。愿其闹中取静,仍是兰溪畔的净土一片。
幼时的南门“新桥”已然是旧桥,而各样新桥如雨后长虹,横贯兰溪南北。
晨练的人还未散去,上班族车流不息从城南涌向城北。新旧桥上,各式机车,喇叭马达,嘈杂喧嚣。桥下的我,一愣神,瞬时回到人间。
夜间带小儿溪畔小摊玩钓鱼游戏。摆摊的大姐自称本城人氏。是吗?我看了她一眼,善意地不愿揭穿她。土生土长的城关人,要敏感地去辨别外乡人,其实并不难。
小儿兴之所至,玩到极晚。我和孩子一起帮大姐将池中小鱼尽数捞起,收了摊。于这位大姐而言,这不过是无数个为生活奔忙的夜晚里极平常的一夜。于我和孩子而言,这是难得回乡的日子里极为珍贵的一段欢乐记忆。
溪畔景观道上,多的是陌生的脸。这个小城,有多少人如我一般因命运而背井离乡,又有多少人为各自命运纷涌而来——再也不是城中人鸡犬相闻。
比如到城南,条条陌生道,向清洁工大叔问个路,都不能用本地土话了。比如到公安局对面的那排文具店买个毛笔画纸,你可能会碰到内地口音的老板娘。伊感叹着自己移民此处已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如小店里漂浮的尘埃,看不见摸不着,可当你不经意间抬眼,却又望见货架上不知何时已积攒了层层叠叠。
如我一般的“异乡人”,今日在小城里遇到熟人的概率确乎是极低了。而一旦遇见,必当作了有缘人。
溪畔,迎面而来,有人唤我小名,那是母亲当年的闺蜜。至亲至情之人,才会在那样的场合,见着我便想起我已栖身蜚山的母亲,什么都顾不得了,拖着我的手,潸然泪下。
这嘈杂的人世间,确有让人爱不起来的应酬,但并不妨碍那难得的真情几分。入夜,与昔日同窗或溪畔漫步,或席间把盏,共话别情。二十余年光阴,终不是今日昨日之别。
又择一日,与黑田移步城南访恩师傅老先生。隔着玻璃门,老师已在亲切唤我的小名。一时之间,却又是昔日如昨,心下百感交集。
年届八旬,老师风采依然——依旧浅浅笑着,依旧儒雅内敛,依旧有条不紊波澜不惊,竟与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无甚大差别。光阴,于心静之人而言,如投石深潭静水,无论多少人事,不过是激起数道涟漪,尽数笑纳。
老师与我外祖家是老邻居,而清爽利落的师母,是我母亲的同窗。昔日小城里的人与人之间,总能找到某种渊源。
一间南北通透的洁净新居,配一盏淡香清茶;一副灵秀的荷花壁画,配两句钟爱的古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高楼的窗外,远近的天与地,流动的风与云,这样的暮年,刚刚好。
回程,黑田拖着我的手,慢慢步过一栋又一栋正在施工的高楼,穿过熙攘的城南菜市场。
看鲜菜卤味油亮地堆叠,鼎沸人声又近又远,熟悉又陌生的生活滋味,心下一时感念,犹如蜂蝶在花丛,鲜活的幸福感蜜一般充盈了心,又翻腾上来,一句话哽在喉间:等我们老了,当如老师和师母那般,清清爽爽偏居一隅,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