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在《花燃柳卧》一篇文章里写到,“纯美的事物有时能激发人的力量,有时却也使人软弱。美如果没有别的力量支撑,就是无力的,荷花和杨柳就是这样的关系。”而我十分幸运,我曾遇到过这样一颗杨柳,既有花之纯美,也有柳之意韵。
我的儿童文学老师,是一位豪爽而又心思细腻的女士,她的名字叫杨柳,让人一听便能想起那江南柔情,诗意间又多几分美感。
她喜欢写日记,日记里是一个充满生机又溢满柔情的世界。她会记录很多小事,例如某一天某个学生发言特别棒,她会把学生的发言记下来,例如某一天自己难过“离家出走”,她与一家街边小店的老板娘的对话……她把这些事记在日记本里,讲在课堂里,一个个故事,一段段经历,还有背后的意味深长。在一个燥热的夏天里,她的课堂格外清爽。
她很爱课堂,很爱我们,所以我很爱她。她说一则新闻中,一位老师扔学生手机最后照价赔偿,她很敬佩这样的老师,维护自己课堂的尊严,她也想这样做,但是她没钱。大家还是像平时一样笑了,此后却很少再有人在她的课堂上拿起手机。至少,我很少再看手机,偶尔有班级通知看一眼都会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我怕她伤心,那样,我会很心疼。
她愿意走进我们的心里,所以我愿意把心里的秘密说给她听。她说,很多时候,我们是“不为”,而不是“不能”,她把我给自己的围栏拆掉,让我在找寻自我的道路上愈加勇敢。她会感谢每一位同学在课堂上的分享,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所以大家都愿意讲给她听。她会认真批改每一份作业,把每一份作业的优点讲给大家,所以大家会把所有的爱与信任写在最终会到她心里的作业纸上。
她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会通过讲自己的女儿给我们讲儿童的世界,其实,她不知道,她讲课时,也可爱得像个大孩子。她给我们讲每个人在有一颗种子的时候,都应该像“安”一样,因为有了一颗种子而幸福。而后就是她教育女儿的种种反思,同时又对自己说“臣妾做不到啊”,像极了小孩子面对同一件事矛盾的心理,而她,是个“懂事的小孩子”。
每天上课前,她都会给我们分享她喜欢的句子,她会跟我们分享她喜欢的作家,她会对喜欢的作品说,“真是太好了,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就是太好了!”而我也发现,有一种爱是形容不出来的,它的存在就足以让人爱,不是因为什么而爱,而是由心而生的爱。而她对生活的爱,对知识的爱,对学生的爱,对世界的爱,就只是那样静静地流淌。如那花燃柳卧中的柳,沉静地坚守着,不渴望被人注意,热爱也一分不少。
关于她,还有很多很多……即使多年以后无法一一回忆起,不变的明亮与温暖也将化作一股力量在生命的某个角落撑起一份纯美。
因为她,我发现了一个像孩子一样的自己,那个孩子般的我,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装得下高山,装得下蓝天,装得下大海,装得下整个世界。那个孩子般的我,有一双小小的眼睛,跟她分别时,小到连两行泪也装不下。
时光匆匆,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我们也即将分别。最后一节课,她给我们讲到了“遇见”,讲到生活就是“烟火四季”。那节课依旧是美好的,与平时不同的是,我的内心竟多了些许压抑,相遇是这样短暂,我的烟火四季里,何时才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她,四目相对似有默契,平静的话语慢慢治愈着心且让它愈加坚强。也许她不是那个说“我也有这样的感受”的人,但她却是那个愿意去关注遇见的人。
她说,人的遇见是因为孤独,她说,人的真正死去,是不再被人记起。
遇见,一个蕴藏着多少神秘的词语,一个藏着多少情感的词语。也许遇见并非全然让自己觉得心生愉悦,但遇见时并无道理,也自有它的道理。我想,很多年后,我必定还会记得这场相遇,多么美丽。在一个平凡的课堂里,一个平淡无奇的学生曾被珍视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夏日的窗外没有微风吹拂树叶,没有知了的鸣叫,也像一个故事一样安静美好,老师讲着公交车上提醒大家让座的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北京腔“帅男人”,学生们哈哈大笑后的肃然起敬,这样的课堂,真好!
我珍视这场相遇,因为是一颗心与几十颗心的相互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