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七十七【675】2024-2-12
原文
丑初，请驾。净面、冠服毕，诣明殿，神前拈香。诣天地前，拈香，次拈斗香。诣西佛堂，拈香，放炮炸。至东暖阁，少坐。丑正，从吉祥门乘轿，由琼苑西门至天一门，拈斗香，次诣钦定殿拈香，放炮炸。步行之斗坛，拈香毕，乘轿，由殿后琼花苑东门至天穹宝殿，拈香，乘轿，由景和门进乾清宫东边后槅扇。
丑正正二刻，外边，奏请。上从乾清宫殿檐前乘轿，东、西丹墀放炮炸。出乾清宫门，由景运门至奉先殿，行礼毕，乘轿，由景运门至乾清门外，尚乘轿。首领太监接请进乾清门，由月华门进遵义门，还养心殿，送焚化，放炮炸。至东暖阁少坐。寅初，从吉祥门乘轿，由隆福门至坤宁宫，诣西案、北案、灶君前拈香毕，东、西丹墀放炮炸，乘轿，今乾清宫后槅扇。至东暖阁，神牌前拈香。乘轿，至圣人前、药王前拈香。乘轿，至乾清宫殿檐前下轿，至西暖阁，少坐。
寅初二刻，外边，奏请。上从乾清宫殿檐前乘礼轿，东、西丹墀放炮炸。一出乾清门，诣堂予行礼毕，乘礼轿，至乾清门内换轿，由日精门进祥旭门，至惇本殿，诣孝淑睿皇后御容前，拈香。行礼毕，乘轿，出祥旭门，由日精门、月华门进遵义门，诣太阳供前拈香。还养心殿，皇贵妃等递万年吉祥如意。上办事，进早膳。
卯初二刻，慈宁门外至长信门外，设皇太后仪。卯初二刻，总管王常清、吕进祥清皇贵妃、彤贵妃、琳妃、恬嫔、定贵人、常贵人、成贵人、琭贵人、佳贵人、顺常在、四公主、六公主乘轿，出启祥门，进慈祥门，至寿康宫，诣皇太后前，递如意，至西配殿等候。
卯正一刻，上从养心殿乘轿，出遵义门，至内右门内。乘礼轿出内右门，由隆宗门至永康左门外，步行至慈宁门下幄次等候，礼部堂官转传与内监，奏请随寿康宫总管卜进朝、黄得福，奏请皇太后具礼服升慈宁宫宝座，礼部堂官引万岁爷至拜褥前，率诸王大臣等行三叩九拜礼。礼毕，寿康宫总管卜进朝、黄得福，奏礼毕，皇太后起座还宫，上步行至慈荫楼楼下等候。慈宁宫铺设拜毡毕，总管一名，请皇贵妃、彤贵妃、琳妃、恬妃个就拜毡立。寿康宫总管卜进朝、黄得福，奏请皇太后升慈宁宫宝座，皇贵妃、贵妃、妃嫔等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寿康宫总管卜进朝、黄得福奏礼毕，皇太后起座，出后槅扇，皇贵妃、贵妃妃嫔等位从后槅扇乘轿，出慈祥门，进启祥门，由隆福门进乾清宫后槅扇，至东、西暖阁等候。皇太后至西侧殿更衣，次至寿康宫后殿西暖阁升座。总管一名，奏请从慈荫楼步行，进慈右门，至寿康宫后殿西暖阁，诣皇太后前，递如意。毕，乘轿，出慈祥门，进启祥门，至凤彩门外，步行至弘德殿，少坐。步行，由乾清宫西暖阁至殿檐前乘礼轿，东、西墀放炮炸。出乾清门，由后左门御中和殿受礼，次至太和殿约辰初升座，受贺。总管一名，引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诣皇太后前行礼，次引定贵人、常贵人、成贵人、；琭贵人、佳贵人、顺常在、四公主、六公主诣皇太后前行礼。毕，坐轿出慈祥门，进启祥门，由隆福门进乾清宫后槅扇，至东、西暖阁等候。总管一名，引如贵妃、恩嫔诣皇太后前，递如意，行礼。
上在太和殿受贺毕，乘礼轿，由后左门至乾清门外，尚乘轿。首领太监接请进乾清门，至乾清宫殿檐前下礼轿步行，升乾清宫宝座，受皇贵妃、彤贵妃、琳妃、恬妃、定贵人、常贵人、成贵人、琭贵人、佳贵人、顺常在、四公主、六公主礼，次受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礼毕，总管二名，奏礼毕，步行，出凤彩门，进吉祥门，还养心殿更衣，少坐。总管王常清、吕进祥请皇贵妃从后槅扇乘轿，还钟粹宫，受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四公主、六公主礼毕，乘轿还养心殿。彤贵妃等位从后槅扇乘轿，还养心殿。
辰正一刻，上从吉祥门乘轿，由琼苑西门出顺贞门、神武门，至北上门，至太高殿。拈香毕，乘轿出动随樯，进景山西门，至寿皇殿。行礼毕，乘轿，由西山道出北上门，进神武门、顺贞门，由琼苑西门、隆福门进乾清宫后槅扇，至西暖阁。见军机大臣毕，步行出风彩门，进吉祥门，还养心殿。
储秀后殿，遣六公主拈香。思恩室南案、发塔前，遣四公主拈香。惇本殿东、西佛堂，斋宫前殿、崇敬殿，遣许福士等拈香。乾清宫东暖阁佛前，遣田进喜拈香。坤宁宫东暖阁佛前，遣王常清拈香。湛清斋，遣赵喜拈香。
中正殿等处，遣惠亲王拈香。
大光明殿、天庆宫、仁寿寺，遣裕诚拈香。雷神庙、福佑寺、时应宫，遣文蔚拈香。瀛台等处、万善殿，遣阿灵阿拈香。大西天、阐福寺、极乐世界、万佛楼，遣那逊巴图拈香。永安寺、火神庙，遣仁寿拈香。雍和宫、柏林寺，遣车登巴咱尔拈香。风神庙、雪神庙、普庆寺，遣德勒克塞楞拈香。弘仁寺，遣僧格林沁拈香。
道光二十一年（1841）正月初一日
皇家拜年
这篇日记保存在台湾学生书局1965年影印版《湘乡曾氏文献》中，各种版本的曾氏日记均未收，2011年岳麓书社修订版《曾国藩全集》将他补入“日记”卷中。
这篇日记较为详细地记载了道光二十一年大年初一这一天，皇宫内皇家拜年的实况。当时，曾氏以翰林院官员的身份入大内随班朝贺，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全过程。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等荣耀的活动，曾氏应该很激动，回家后将他所看到的这个过程细细地回忆着，并记了下来，为今天的读者保留一份难得的资料。
曾氏这天凌晨一点便起床，洗练，穿衣，然后拈香拜神拜天地拜佛祖，然后到东暖阁坐了一会儿。凌晨两点，由吉祥门坐轿，一路拈香放鞭炮，最后由景运门进入后宫，在乾清宫外候驾。
凌晨两点半，道光皇帝在乾清宫檐前上轿，东、西两丹墀放鞭炮。从景运门出，道奉先殿礼拜祖宗。礼毕，乘轿道乾清门外，然后再改为步行，经月华门进遵义门来到养心殿，这里给祖宗送包封，放鞭炮，再到东暖阁稍事休息。凌晨三点，道光帝从吉祥门乘轿，经隆福门到坤宁宫，道附近各处拈香放鞭炮。三点半，道光帝出乾清门到堂子行礼，礼毕回到乾清门换轿，再到惇本殿孝淑睿皇后像前行礼。礼毕去太阳供前拈香。这些活动结束后，道光帝回到养心殿，接受皇贵妃等递上来的万年吉祥如意，然后办公事吃早饭。
五点半，从慈宁宫外至长信门外一路摆好皇太后的仪仗，然后总管太监清妃嫔、贵人、常在及两位公主乘轿，道寿康宫拜见皇太后，递如意，礼毕在西配殿等候皇帝。
六点稍过，道光帝乘轿由隆宗门外出，再改由步行至慈宁门等候。这时，内监请皇太后穿礼服升慈宁宫宝座，然后由礼部堂官引道光帝率领诸王大臣向皇太后行三跪九叩礼。礼毕，皇太后起座还寝宫，皇帝则在慈荫楼上等候。慈宁宫铺设供跪拜用的毡子，铺好后，再请嫔妃等进宫站立，然后请出皇太后回慈宁宫升座，妃嫔向皇太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皇太后离开慈宁宫，在西侧殿更衣后至寿康宫后西暖阁升座。道光帝由慈荫楼步行至寿康宫西暖阁拜见皇太后，递上如意。礼毕，乘轿至凤彩门外，改步行至弘德殿，稍事休息，再步行至殿檐前乘礼轿出乾清门到中和殿受礼，再到太和殿升座，接受百官的贺礼。同时，总管引各位阿哥、妃嫔、公主依次向黄太后行礼。
皇帝在太和殿受贺完毕，回到乾清宫升座，接受各位妃嫔、公主、阿哥的拜年。
八点一刻，皇帝出神武门来到太高殿拈香，然后进景山西门至寿皇殿，礼毕再返还乾清宫西暖阁，见完军机大臣后，再回到养心殿。
其他各处，则遣公主、太监、亲王、皇族等去拈香礼拜。
皇家的大年初一拜年，其核心内容只有两个，一为皇帝率妻妾子女向皇太后拜年，一为妻妾子女及文武百官向皇帝拜年，却弄得如此繁琐复杂。这一天，曾氏从凌晨一点到上午八九点，长达七八个小说在皇宫内当班，一点儿也不能有差错，整个神经绷得紧紧的，但好在他一则年轻、二则第一次亲历这等场合，想必他是兴奋有余，不会感到劳累。而这时的道光皇帝已是六十高龄，也得从凌晨一点忙到上午八点多，则够辛苦了。其他人，从皇太后到各位妃嫔、阿哥、公主，以及参加这次活动的所有文武官员，大概这一天都是劳累不堪，内心叫苦不迭。这种繁文缛节真个是劳民伤财。然则，不这样又行吗？在那个时代是绝对不行的。即便在今天看来，此类活动也不能完全取消，只宜简化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