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长于单亲家庭。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我是男孩,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这种教育,在我心中影印出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一个男人到底应该做什么。其中之一,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
那时,无论是老师、家长还是邻居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听话,懂事,成绩好,这些优点在我身上都能找到。
但是,很多问题都不是这些优点可以解决的。
我被校内校外的小混混抢走午饭钱,稍有不从就拳脚相加。告诉老师没用,人家不怕开除,毕竟有的人已经辍学了;报警没用,警察最多跟老师一样,配合家长进行说服教育,而他们的父母根本管不了他们;我更不想告诉我妈,因为我不想让她担心。
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只能保护人渣,保护不了我。
我家楼后有个花池,我姥征询了物业的同意之后开始在里边种一些东西。可是楼上总有人往花池里扔垃圾。一次我妈看到是三楼扔的,上去理论,开始那户人家否认;然后又推说别的家也扔了,凭什么只找他家;最后干脆就说“就扔了,爱咋咋地”。
我陪着我妈一起去,人家说:“挺好的孩子,别总掺和大人的事,我就扔了,你能怎样?”
我爸在离婚之后,一直都没给我们娘俩抚养费。我爸咬定一分钱都没有,于是法院无法执行判决。我妈找上门,却被小三打伤,缝了六针。报警,不了了之,因为警察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陪着我妈一起去,我爸说:“你好好学习就完了,大人的事小孩少废话。”
而那个小三,在后边讪笑。
我妈比较懦弱,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告诉我忍一忍,并嘱咐我不要告诉我姥,省的她老人家生气。但是我不只一次看到她偷偷的掉眼泪,然后对我解释,是沙子进眼睛了。
我能忍受自己被欺负,但我无法看着我妈被伤害。
于是,我开始无比的憎恨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憎恨那些流氓、混混。
于是,我无数次的质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能。
于是,我变了。
我离家出走,带着两块五毛钱,目的是想混黑社会,在我的学习成绩仍然是年级前五的时候。当然,我没有成功,黑社会并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但是我在那两个月的时间内,切身的懂得了如何生存,如何对付不讲道理的人。
两个月不见,我妈好像老了二十岁一样,但是当时的我没有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可以保护我的家人了。
我比那些小混混更无法无天。我出现在他们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一次次用甩棍抽的他们连连求饶,用板砖面无表情的砸得他们满头鲜血。我付出一次住院一次骨折的代价,在学校确立了新的规则,保护本班不再受到校内外的小混混的威胁,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则是把曾经交给小混混的保护费交给我。
未成年人渣保护法终于开始保护我了。
三楼邻居停在楼下的车在两个月内被我砸坏四次。修车期间,他在下班的路上两次被我带着人毒打。而小区是开放式的,没有监控,所以他找不出证据证明是我干的。直到他和其他邻居听说这事之后再也不从楼上往下扔垃圾,直到他向我妈道歉,事情才算结束。
我用事实告诉你,我能怎样。
我爸的车拐进小区,我带着人冲出来,用球棒砸车,打人。第二天晚上,趁他回家开门的刹那,在楼梯上埋伏的我拎着球棒冲进去,把电脑电视等全部砸坏。我那亲爹坐在地上,满头是血的小三跪在我面前,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你欠我一万八?不,我记得是三万。我拿到钱的第三天,他带着小三搬家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没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
当然,如果我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估计不是死在某个街头,就是如同我的一个朋友一样被枪毙了。而我之所以今天能坐在这里写下这篇文章,是因为遇到了贵人,改变了我。关于那个贵人,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过,在这里就不赘述了。
不过这段疯狂的岁月,让我懂得了很多道理。
无论国家、文化、制度有何等差异,总是阻止不了人渣的产生。如果每个人都讲道理,世界将会非常的美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只要有人渣存在,讲道理的人就永远是受伤害的一方,得利者却是人渣。
群体的最佳选择与个人的最佳选择相悖,这个社会现象在学界被称为“囚徒困境”。
人渣大多数都是得寸进尺的类型。每忍让一次,反而会让讲道理的人在未来的反抗之中承担更大的道德压力,久而久之,忍让甚至会成为一种习惯。对待人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变得比他更加不讲理,更加流氓,更加野蛮。
很多时候,一个人能做何等程度,取决于他有多大胆量,多少牵挂和顾忌。
当我横下心将所有的牵挂和顾忌从心中剔除之后,就再没有人说我是好孩子了,取而代之的是“别惹他家,他家孩子是个流氓”、“这孩子下手可狠了,谁也管不了”之类的言论。
我用自己最憎恨的方式,保护了自己的家人,顺带有偿的,保护了自己学校的同学。
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变成自己最憎恨的人。
滴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