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的阳春三月名副其实，在户外穿棉衣会热，口罩在日常活动范围内似乎不完全必要，可以连戴几天不用换。小区里海棠、玉兰、茶花竞相开放，不远处菜地里大片的油菜花，有确定的春日气味。天暖起来，身心都渐入佳境。
但三月天小孩脸。好日子没几天，开始降温降雨，阴冷得好似要入冬。日日夜夜听着没完没了的雨水声。阴天室内光线更加昏暗，早晨起来从卧室到客厅到厨房，拉开所有窗帘，还是一副天没亮的样子。衣服干不了，黑压压地在阳台排了一排。翻箱倒柜找出热水袋，又要和它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了啊。
一个人生活了25天，深居简出，看着窗外的树梢摆动，深深浅浅的绿。扶花弄草，收拾房间，做一人份清淡简餐，又开始熬夜。这中间先生回家两次，每次匆匆住一晚就走。仿佛独居者难得接待客人的慌乱，买菜备菜，一切就绪，期待中多了一丝陌生，该说些什么呢，长期不用讲话的人猛然发声竟有一种艰涩感。
难得丰盛的晚饭，有菜有肉，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恢复了一个家的本来面貌。
一个人的时候，安排了很多储水容器。洗菜的水留着洗碗，洗碗的水留着浇花，浴桶里的洗澡水要留着洗衣服擦地冲马桶，每一滴水都要循环利用到极致。不爱白晃晃的吊灯，厨房事务不多时只开油烟机的小灯，天冷时添一盏小烛台，黄色的小火苗光亮又温暖，随手带到不同的房间。因为太安静了，洗衣机也成了嘈杂的干扰，大小衣物都改成手洗。先生一到家，洗衣机开始轰隆运作，看他哗啦啦开着最大水流刷洗锅碗，我像个旧社会老太太般暗暗肉痛。赋闲的空调重新上岗，我过上了舒适奢侈的现代生活。
他做好早餐，留下一个告别的拥抱和一对N95。我又恢复自由，开启单身女性的茧居生活。
从前我爱的是家居装饰，但这些日子里，我由衷地爱上了家务，不知是不是独居者特有的一种强迫症心理。我收拾厨房，把心爱的碗碟一一清洗沥水摆放。我整理衣柜，把所有毛衣抱出，一件件折叠分类。我用网上学来的主妇妙方擦净墙面女儿留下的笔迹和污渍，我把窗户里里外外擦地锃亮。我从藤编蓝里搬出一盆植物又放入另一盆，不停挪动摆放位置。我把瓶瓶罐罐去掉包装给它们漆上统一新外衣，迷恋一切手工活。家事让我充满力量，乐此不疲，我以为自己有当主妇的潜质，但也许只是打发空虚，借机逃避掉关于人生方向的压力和思考。
天不好，我把小桌子搬到窗边，让自己融入鸟语花香，提升幸福感和工作效率。雪柳抱到窗台上，让它在我身边绽放衰老。窗外的树一动不动，楼下也没有孩子在玩闹，如果不是对面楼里有灯亮起，我还幻想着身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寂静丛林里。
天色暗下来，烛光在玻璃窗上摇曳着窗外的树枝。
想到木心先生为写作借故躲入莫干山，雪天独住石屋，半夜有虎叩门，别无他伴。清冷寂寞又甘之如饴，别有一番滋味。 忽如感同身受，暗自欣喜，又自知无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