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入画

  一次发小聚会，偶然谈到往昔的纸质年画，一下子就揭开了我近六十载的尘封记忆。

  那时的纸质年画，历史悠久，远源流长，不但传承了民风民俗，也充实了人们贫瘠的文化生活，更编织出孩童们的追梦。

    记得又是一个小年刚过，我与几个发小懵童又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履行着年复一年的历行公事，那就是走家串户观赏年画。

    当我们来到小友“老银"的家后，放眼四顾，只见一年烟熏火燎的墙壁已然不见，映入眠脸的是白同(一白色涂料)覆盖后的土墙，不但焕然一新，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清馨气息。

    在那点辍四壁的年画中，唯有东墙的一幅颇有磁性，它不但令我们震撼，更让我们的思想产生共鸣，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惊呼“孙悟空！"随即叽叽喳喳的鼓噪之声阖然而止，大家全都被那幅画牢牢地吸引住了。

  只见在云卷云舒的天空，一个人物象苍鹰一般跃然于上，他那气吞山河，势如破竹的威势充溢整张画面。

    他窄看象人，但没有人的肤色光洁，裸露的皮肤都长满了毛发；细看象猴，又没有猴的猥琐，生的粗腮阔嘴，骄健威猛。

    只见他头戴黑色“御猫"英雄帽，脚踏墨黑薄底靴；身穿一袭红色功夫衣，宽松的腰身被一条海蓝色丝绹紧紧缠绕，显得干精利索。随着那前冲的劲式，帽顶的绒球荡在脑后，衣脚裤边均向后掀，透出一股风行雷动的身势。

    再细看他的五官，只见面沉纹深，尽显酷姿。

    窑沿式的眉头紧锁，张显着内心的诸多烦恼，显然积怨深厚，非是一朝一夕所成。

    牛舔的朝天鼻两孔大张，仿佛是义愤添鹰的胸中怒气即将暴裂，谨以此处的宣释，方能得以安稳心神。

    一张宽嘴紧闭尽鏃，象是告诉世人，再多的言语也说不通冥顽不化的对手，与其说也无用，还不如缄口不言，让行动代之更痛快，更便捷。

    更兼聂骨肌肉暴突，青筋暴张，看的出那是牙关紧咬所致，恚唳之气充溢其中所致。

    再有瓦窑式的眠窝深处，环眼圆睁，目眦具裂，射出两束无形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似乎象钢锥铁钻，看穿迷雾封尘的深潭积水，了然人妖巅倒的乱纪纲常。更象是两团熊熊的烈火，要烧毁那只供权奸享乐，无视良善的旧世界。

    那  前倾的魁梧身躯，非是无力支承的西湖雷锋塔，而更象是一枝张满弓弦的后羿箭，每一处肌肤骨骼都隐隐透着雷霆万均之力。

  再看他左低右高的两手，擎着一根粗壮结实，但又十分乘手的大棒，那棒的两头是闪着金光的金篐，中间则是千锤百炼的红镔铁，上书“如意金箍棒”。

    好一个金箍棒，泛泛射出一股凛疠之霸气，隐隐透出泰山压顶般的洪荒之力，这气势，这力量，让人仿佛三伏天遇寒冰，大汗时逢雪降，从头到脚寒意伤。

    在他那摧摧枯拉朽的威势下，四大天王虽然拥有夺命的法器，斩妖的利刃，但在此时此刻早已冥顽不灵，形同草芥，那曾经的依托，现在已变成阻碍逃生的累赘，大有一扔了之之势，那往昔专横跋扈的淫威，早已荡然无存。  虽然他们已迈开超越极限的逃生双腿，但因惊恐而纽曲的四张脸，却转向身后，劫生生地望着那随时及身的乌泱大棒，生怕一个腿迟脚慢命丧黄泉。

    而在云雾缭绕的远方，则是观敌瞭阵的托塔天王。

    在他的身后站立着众多大仙真人，他们个个手拿自己的独门法器利忍，曾经的凡人头上至尊，此刻却仰鼻息于天王大帅，只等示警，立即使出自已非凡的神通，以助阵效力，暨以提升自已在特权阶层的耀眼光环。

    在天王的身后更远处，则是无数的天兵天将，在云雾缭绕中，刀枪剑戟若隐若现，恍如密林树海。能看清的靠前的勇士，都是膊大腰圆神武非凡，并且个个目空一切，骄横无比，仿佛世界除了天王大帅，再无令他们所敬之人，所惧之物。其实他们是最可怜的一族，殊不知自己在这盘棋上，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一块垫脚石而已，谁还在乎他们的死活。

    尽管有如此铜墙铁壁般的阵容，颇有自知之明的天王大帅，仍是愁容密布，虽然曾经文韬武略盖天下，此时此刻还是露出一脸的无奈，昔日的清髯飘逸神态自若，已然变为忧心忡忡愁容满面。那手中曾经威名远扬的镇妖塔，这时竟成了庭堂摆设，宴上鸡肋，颇有拿着无用，扔之可惜之感。

    那张纸画，玄机四伏，灵感流溢。看着看着觉得云在行，人在动，战鼓之声如雷震；人在喊，马在嘶，器械交鸣响长空。

    只见半空中，悟空一棒砸向四大金刚，落在最后的巨灵仙，只得免为其难地接了一招。那知棒沉劲猛，登时虎口震裂鲜血淋，双锤坠地人瘫晕。

    悟空不打倒地孙，抢上一步战琵神。只见那金刚乱弹琴，祭起飞砂天地昏。此尊傲慢嘴敝抿，自信悟空难破阵。那知碰上大克星，一棒澄清万里云。惊得此神手不稳，琴弦根根半截分。

    悟空让过落败神，瞅准伞君来一棍。乾坤神伞装世界，世界逢此叶飘零。那知此时宝伞已失魂，沾棒秒变烂纸纷。

    悟空不懈战蛇君，此刚放蛇想解恨。那知昔日名噪天下的灵蛇精，此刻竟然躺在棒下不及虫。

    四大全刚太无能，各拾残刃落荒行。

    古训擒贼先擒王，悟空转脸面天王。祸起萧啬就是你，老孙赏你一棒尝。觔斗云翻万里趟，天王虽远也难防。慌的天王急忙祭塔在天上，心想怎么也能将你挡一挡。要知此塔虽然过去有威名，罩谁谁都化为脓，那知这次失了算，神塔错罩齐天圣，昔日堪称三界宝，此刻瞬间化雨纷。

  大帅不敌惨败阵，十万天兵鸟兽遁。

  正当我们看得如醉如痴之时，忽听这家的男主人说了一句“看过吗？这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一句话虽然将我们回过神，但是画中神韵已了然于我胸，众伙伴再也按奈不住那颗玩劣的心，呼啸一声冲出门，各拣一根或大或小，或粗或细的木棍棍，兴致勃勃狂舞动，比试看谁更象心中的英雄孙悟空。

  至此之后，拌演孙悟空成了我们的最爱，大闹天宫的战斗，则成了儿时永不厌倦的游戏。

月光无限于2O2O年6月1日

时值“六一"儿童节之际，谨以此文纪念我们曾经的儿童发小与难忘的记忆，更借此文与当代的祖国花朵尝试勾通，以其相互理解，共免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