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故事

老于头儿

一

周大娘看了一下厨房闹表，已经五点了，盖上锅盖，偷偷瞄向窗外。

周大娘家住一楼，厨房的小窗户朝北，正对着一条长板凳，这是平时老人们下午晒太阳的地方，太阳足的时候人很多，现在是做饭的点儿，长凳上只有老于头儿一个人，老于头儿翘着二郎腿，不时看看手表。

别看周大娘是家庭妇女，山东农村的，不识字，侦破线索的能力真是拔筹。

周大娘有时能看到老于头儿一先一后和三兄弟家具厂的女工进了那排棚子，周大娘和邻居沈大妈唠嗑的时候也提了这事儿，沈大娘还真认识那个女工，说夫妻都下岗了，嫌丈夫穷，离婚了，听说不是什么正经娘们。

周大娘猜到老于头儿在搞破鞋，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宾馆，更没有开房这一说，家里也不能带回去，楼上楼下这么多眼睛，老于头儿想的也挺绝，去那个破棚子搞，但又有了疑问，他们是怎么联系的？那时候没有电话，去单位传口音儿，那太招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周大娘是个闲不住的人，楼后有一块地，自己种点应时的青菜。

周大娘是家庭妇女，没有工作，也就没有退休金，精打细算过日子，自从种了这块地，老两口夏天和秋天就不用买菜了。

今天早上上地的时候，抬头看到有东西在动，是三楼老于头儿家的窗户，仔细一瞅，是一块绿布条。周大娘也觉得没什么，继续去种地，刨着刨着，灵光一闪，终于全部都打开了谜题。

这秘密在于，平时老于头儿家的窗户上一直都有一块布，但那应该是红色的，今天确实绿色。

那所代表的含义应该是，红色代表不搞，绿色代表搞。

女工早晨上班路过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个记号。

5:25pm

女工如约而至，老于头儿站起来先往棚子走，女工跟着。周大娘赶紧兴奋地去叫沈大妈，两个人下楼坐在长凳上嗑瓜子，并且看了手表，记下了时间，5点30分。

5:55pm，老于头儿走出来，

周大娘说，呦老于，吃了吗？

老于头儿扭头一看，尴尬地说，还没，正要回去，炖的茄子。

看着老于的进了楼洞，周大娘和沈大妈哈哈大笑。

沈大妈说，也不怕撑死，25分钟，身体真可以呀。

周大娘说，还是偷吃的饭香，回家只能吃茄子。

于大娘从大黄楼往家走，练完了每天必打的香功，浑身发热，精神抖擞，路口一拐，正碰到王大娘，说点客气客气话，

哎呦，王大娘呀，身体好吗，王大哥怎么样？

王大娘像吃了枪药，怒喷道，你王大哥？你王大哥搞破鞋让人捅死了，操他妈的，还有你家于大哥一个。于大娘心里蹬的一下，站住不动，张大嘴巴，如落冰窟。

没有错，的确老于也和电站的张天成搞过破鞋，老于以前在招待所当过厨师，张天成家盖房子的时候，老于也去了，专门给那帮老头儿做饭。

周大娘那天晚上听到于大娘和老于吵翻了天，隐约听到，给了多少钱，离婚这样的话，而且哭天喊地。

第二天下午，老于就搬走了。

听说老于把房子卖了，搬去瞎姑娘家了，在结核医院那个背旮旯地方。

听说老于神情恍惚，于大妈天天骂他。

听说老于三天后喝了药，好在离医院近，救过来了。

老于确实救过来了，但是开始不吃东西，又过了几天，终于算是能站起来，于大妈骂的也少了。

几天后，于大娘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三个警察。

警察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于xx在吗，我们要带他回去做笔录的。

于大娘专门冲屋里喊，老逼养的，找你的。

老于出屋看到了警察，眼睛立马直了，站着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于因为绝食和精神焕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临死前，躺在床上，虚弱地向于大妈说，

一辈子五个。

然后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睁。

最后两只眼睛都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