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所以说:“鱼儿不能离开深潭,治国的利器不能随便让人知道。”那些所谓的圣人,就是治理天下的利器,是不可以用来明示天下的。所以,根绝圣人,摒弃聪明机巧,大盗就能禁止;扔掉玉器,毁坏珠宝,小的盗贼就会消失;焚烧符记,毁坏玺印,百姓就会淳朴简单;打破斗斛,折断秤杆,百姓就不会争执了;毁尽天下圣人的法度,百姓方才可以谈论是非曲直。搅乱音律,烧毁各种乐器,堵住师旷的耳朵,天下人方能保全他们原本的听觉;消除花纹图案,散乱五彩,封住离朱的眼睛,天下人方才能保全他们原本的视觉;毁坏钩弧和墨线,抛弃圆规和角尺,折断工倕的手指,天下人方才能保有他们本性的技巧。因此说:“真正聪明的人,从表面上好像很笨拙。”铲除掉曾参、史䲡的忠孝,钳制住杨朱、墨翟善辩的嘴巴,摒弃掉仁义,天下人的德行才能混同而与大道一致。人人都保有原本的视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毁坏;人人都保有原本的听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忧患;人人都保有原本的智慧,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迷惑;人人都保有原本的秉性,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邪恶。那曾参、史䲡、杨朱、墨翟、杨朱、师旷、工倕和离朱,都外露并炫耀自己的德行,来搅乱天下,这就是圣治之法没有用处的原因。
你难道不知道那道德完善的时代吗?那是从前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人民靠结绳的办法记事,把粗疏的饭菜当作美味,把朴素的衣衫当作美服,把淳厚的风俗当作欢乐,把简陋的居所当作安适,邻近的国家能相互观望,鸡鸣狗叫能相互听见,百姓直至老死也互不往来。像这样的时代,就可说是真正的太平了。可是现在竟然使人伸长脖颈踮起脚跟盼望着说:“某个地方出了圣人”,于是背着干粮,追随他去,于是在家里抛弃了双亲,在外边背离了主上的事业,足迹踏遍诸侯的国境,车轮印迹连接交错于千里之外,而这就是统治者追求圣智的过错。如果统治者一心追求圣智而不遵从大道,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
怎么知道会这样呢?弓弩、鸟网、戈箭、机关之类的技巧多了,那么鸟儿就只会在空中乱飞;钓饵、渔网、鱼笼之类的技巧多了,那么鱼儿就只会在水里乱游;木栅、兽栏、兽网之类的技巧多了,那么野兽就只会在草泽里乱窜;伪骗欺诈、奸黠狡猾、诡辩、争论等等权变多了,那么世俗的人就会被诡辩所迷惑。所以天下昏昏大乱,罪过就在于喜好技巧。所以天下人都只知道追求他不知道的,却不知道探求他已经知道的;都知道反对他所认为不好的,却不知道反对他已经赞同的,真是这样,天下大乱。所以对上而言遮掩了日月的光辉,对下而言毁掉了山川的精华,居中而言破坏了四时的交替,就连附生在地上蠕动的小虫,飞在空中的飞蛾,没有一个不丧失了本性。追求智巧扰乱天下,竟然达到如此地步!自夏、商、周三代以来的情况就是这样啊,抛弃那众多淳朴的百姓,而喜好那钻营狡诈的小人;放弃那恬淡无为的自然风尚,喜好那喋喋不休的说教。这种喋喋不休的说教,已经把天下搞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