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说罢,气沉丹田,双掌一提,膻中气海真气鼓动,右掌发劲猛的向旁的一株香樟树上拍将过去。
但听得“砰”的一声响,树叶纷落,树干被击出一个五指掌印。
普陀山弟子见了更是掌声雷动,彩声不断。
云游一怔,心想这可是《纯阳之力》的外招,第一层“御力之术”,何以三姑会使?看她掌力虽已将外卷功夫习识,然劲力不足,显是未习内卷心法,长练有损无益,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云游也跟着拍手,笑道:“厉害厉害,此路功夫我也不知,但从掌力看来,猜想应该还有一门内卷心法相辅。若然只深习外卷,恐会伤及自身,还是及早收手为好。”
三姑这《纯阳之力》的外卷第一层乃是撞破南山后并由南山所授,虽听闻过有内卷一说,然对于这危言耸听之词颇不以为然。
听云游讲的振振有词,又确实精通各派武学,点头微微笑道:“没想到你小子功夫不会,然于各派的招式路数却如此娴熟于心。看来传言不假,你真的会各派心法?不知是何人相授?不过这倒可以理解那魔头为何执意要收你为徒了,魔教最喜收集天下武学秘籍,你不就是一部行走的百家宝典么。”
云游登时明白她的用意,尴尬的笑道:“我是瞎说的,那些传言哪里能当真。外面的疯言疯语不可尽信,不是还说我要血洗普陀山,还有什么……都是谣言而已。”
“哦?那你刚才所讲的都是胡说八道的错话了?”
云游连连摆手道:“错了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圣姑千万别放在心上。”
三姑扫了他一眼,沉沉笑道:“既然如此,先去把这片红色药海施施肥,这可不是我在欺你,是你自己认罚的。溪辞,你带他去认识认识路,好好反省反省,懂懂这里的规矩。”
说完,其余弟子如释重负,那位溪辞姑娘则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原来云游在与她触手的瞬间,那姑娘“呲”的一笑被三姑瞧在眼里,这便算作是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是以让她受罚,带同云游一起思过。由此可见三姑对于清羽灵的偏爱之深。
那一方红色药海足有数里,绵延不尽,普陀山弟子最怕干的活便是施肥了,一听有人领了这份美差自是谢天谢地。
溪辞快步走在云游身前,委屈巴巴的抹了抹眼角,嘱咐道:“你可不得再乱闯了,师父向来讨厌有人转入后山,今日真是被你害死了。”
云游快步跟上向她打量一番,似乎想起来了,嘻笑道:“姑娘何出此言?”
溪辞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嗔怒道:“你还笑,就是怪你把我逗笑,又……又碰我手了。师父最记恨的便是男子,她这是要罚我和你一起挑粪施肥。”
云游一脸诧异道:“你师父当真是这么小心眼么?就这样也要罚你?这就未免有些过份了吧。那你们都不和男弟子说话?比如南山?”
“可以说话,但不许身体接触,那南山是师弟,这么多年好像说话也不超过十句,都是正事相关,不说闲话。除了他是特例外,再无别的男子,哎,你别再问了,都被你害死了。”
云游暗暗好笑,心想,你和南山一辈子说话不过十句,这才一会便与我说了一辈子,你们师父三姑也是个怀胎。
好奇问道:“就你们师父这样专横跋扈的,还能收到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弟子?这也是天下奇闻,我若是她弟子,早就不干了。”
岂料溪辞怒瞪了他一眼,生气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我们普陀山比较特殊,并不像其他门派那样招收弟子。这里所有的弟子都是无父无母,无人要的弃女。有的是刚出生便入了门,有的是十几岁才入门,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是以我们都对师父视作亲生母亲一样尊敬,唯命是从,这普陀山就是我们共同的家。”
“原来如此,既可以博得收养孤苦济世为怀的美名,又能让弟子对师父忠心无比。这样收徒确实够妙,大小左能入普陀山多半也是无父无母之故。”
云游说着忽而嘻嘻笑道:“劳烦姑娘去和你师父商量个事,成不成?”
溪辞回头,奇道:“什么事?”
云游嘻嘻一笑:“就是能不能和你师父商量一下,改改普陀山的规矩。把男子也一并收了,你看,我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怜男子,这南山都收了,例已破,也不差多我一个。”
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也真心想要入普陀山,至于原因那是司马昭之心了。
溪辞果断的白了他一眼,并免费送了他一个“滚”字。
云游倒退着身子,快步追到她前面,嘻笑道:“姑娘,别生气,不方便就算了,不当真。我们见过的,你师父叫你什么名字来的?我忘了,叫戏词?”
“是溪辞……”
说罢又停下脚步,气呼呼道:“你还问,是嫌害我不够惨么?”
云游嬉皮笑脸道:“罚都罚了,倒不如多说些话,这样才够本,溪辞姑娘,芳龄几何?”
“十八……不对,前两日刚过,现在十……”
溪辞说完,又懊悔的拍了拍自己嘴巴,心想自己怎么会这么老实的回答这无赖的话。
云游“哦”了一声,嘻笑说:“原来是溪辞妹妹,人美就算了,连名字也这么美。在下幕云游,人称小张仪,给你占个便宜,让你认识认识我。”
溪辞皱了皱眉,白了他一眼,生气道:“谁不认识你?见人就认姐姐妹妹的,没个正经,难怪师父会这么讨厌你们男人。”
云游理直气壮道:“哎,你这话就不对了呀。人与人之间不该是友好相处的么?不都是从生到熟,从姑娘到姐姐妹妹么?我只是稍微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提了下速而已。什么男人女人,要分这么清楚干嘛?”
溪辞再次停下脚步,生气道:“那你认识我想干嘛?是不是居心不良,用心不纯?”
云游双手高高举起,大叫道:“天地良心,我小张仪只是单纯的觉得你长得好美,单纯的想要认识你,单纯的想和你说说话而已。此外别无他想,只是想交个朋友。”
他言辞诚恳,眼神干净,让人不由得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实也真就是这么想的。对他来说和漂亮姑娘说话就相当于陶冶情操,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
溪辞听她如此夸奖自己,低头抿嘴一笑,狐疑道:“你说的是真?只做朋友?”
云游求之不得,连点头道:“当然,只是想认识你交个朋友,说说话就行。”
说完又从胸口掏出一件物事,郑重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还有害你脸被划伤一同施肥受累的歉意,这个就当是迟到的生日礼物,这个……”
云游掏摸出来的正是一条雪白的珍珠项链,老道具了。
拿在手上一看,却见上面还刻有“如影”二字,立马再换了一条没有刻字的,伸手便要帮她戴上。
溪辞立时向后退了三尺,紧张道:“你……你别碰我,我……我自己来。”
说完接过项链自己戴上,抿嘴笑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男人的礼物,那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就叫……你……云游哥哥吧。”
云游一听,感觉不对,摇了摇头道:“不不……重了重了。”
溪辞手指敲了敲下巴,咬了咬嘴唇道:“重名么?那就幕哥哥吧。”
“好,好,这个可以,没重。”
他只觉得一听这名字便容易想起霜儿妹妹,为了避讳,也只容许她一人这么称呼自己。
“你这人也真怪,天下姓幕的那么多,眼下就有一位姓幕的,岂不是重的更厉害?”
云游摇头晃脑的摆手道:“非也非也,天下姓幕的虽多,然即姓幕又名哥哥的却少之极矣。溪辞妹妹大可放心的叫,除了我之外,没人敢应你的。”
溪辞捂嘴偷笑道:“怎么感觉你和外界传言有些不一样,还有点书呆子的样子。”
“外界传言我是何样?”
云游侧头一顿,又想到了那巴掌姐。
溪辞俏脸一扬,手指点了点下巴,蹙眉道:“嗯……就是……就是好色之徒,无赖小人,油嘴滑舌这些。我这样说朋友,是不是不好?恕罪恕罪。”
说完又忙向云游一揖。
云游哈哈大笑:“我看你倒有些呆,不过外界所说也不假。人都有多面性,若然只有一面,那多无趣啊。恭喜溪辞妹妹喜提好朋友幕云游一枚,这很稀有的,算你走了狗屎运。”
溪辞白了他一眼,嗔道:“臭不要脸,好运坏运我不知道,踩到狗屎是真的,而且奇臭无比。”
说完陡然想起正事,急道:“哎呀,都怪你,看和你聊天聊的,快快……走快点,我带你去粪坑。”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呀?”
云游说话间不自觉捏住了鼻子,好似已被她带入了坑中一样。
二人快步转过几间厢房,云游伸手一拉,问道:“溪辞妹妹,小仙女住哪间房?我想去看她。”
溪辞咬了咬嘴唇,点了点下巴,蹙眉道:“小仙女?我怎么没听说普陀山有谁叫小仙女的?”
“就是那个又美又仙又可爱的羽灵小师妹啊。”
溪辞听了格格一笑:“听你这么说来,那小仙女定是交了夫君版的幕云游了。”
云游嘻嘻笑道:“是我高攀了,快点告诉我,她在哪?”
“不是朋友不讲义气,而是我太讲义气,不能告诉你。我一旦告诉了你,你去找她,让师父知道了,你们两个还有我都要受罚。这样我即出卖了羽灵小师妹又得罪了师父,还让你这朋友受罪,不可,不可……”
溪辞说的一脸认真,连连摆手拒绝。
云游张口结舌道:“你这……”
正想说什么,溪辞一把将他拉过一旁,蹲下身子靠在房沿,已然将云游视作了朋友,没了男女之别。
“嘘”了一声,小声道:“前面是左秋雪和左晓道两位师姐的闺房,怎么窗户大开?我记得关的好好的,莫不是进了贼?”
云游奇道:“你怎么知道进了贼,兴许是她们两个回来了呢?”
溪辞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回家都是爬窗的么?”
“小时候回家晚了倒是经常爬,现在不爬了,家里窗户有点小。”
说完空气也瞬间凝固。
二人蹲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向前面大小左的房间靠近。
只听得房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云游惊道:“真的有贼。”
溪辞冲他点了点头。
“一二……三”
只听她口中念着,在数到“三”时倏地向窗户跃入,“刷”的一声取了背负的长剑向房内盗贼刺去。
云游没反应过来,已跑到了数丈外,还以为这是二人逃跑搬救兵的暗号。
然见溪辞孤身一人跃窗而入,有些不好意思的返了回来。
只听得房内“当当”兵刃相交声响。
“师弟?怎么是你?”
云游察觉有异,翻身自窗爬了进去。但见房内衣物摔了一地,房中除了溪辞和云游外,还多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正是他弟弟南山。
“好弟弟,原来你还好这口呀?偷偷摸摸潜入女子闺房,意欲何为?莫不是来偷东西的?”
南山被捉了现行,满脸通红,正想如何辩解,云游拍了拍他肩头,哈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瞧你紧张的。是不是你瞧见有老鼠闯入了大小左的房间,然后路见不平,破窗相助?你知道她们二人可是最怕老鼠的对不对。哎呀,好弟弟够义气,连哥哥的下属都如此照顾,真是辛苦辛苦……”
云游瞎说了个理由给他找台阶,南山一时也不知要如何作解,只尴尬的笑了笑:“客气客气,同门本应该彼此照顾的。”
说完便急急跃窗而去。
云游望着凌乱的房间,又瞧了瞧发呆的溪辞,摊了摊手。
溪辞瞠目道:“这样也行?”
云游摆了摆手:“好兄弟讲义气,赶紧收拾吧。”
此时清墨自窗外经过,探头看了看,好奇道:“你们在干嘛?”
二人一怔同时嘻笑道:“抓老鼠抓老鼠……”
清墨皱了皱眉:“神经兮兮的,快点去干活,别让师父瞧见。”
不多时,在整理完大小左房间后,溪辞快步领着云游来到一排房后,捏着鼻子指了指:“呐,你去把那石板挪开,然后用粪勺打入桶里。”
云游挑了两个大木桶,瞥了她一眼,喃喃道:“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果然只是说的好。”
溪辞撅嘴道:“喂,你那么小气干嘛,这事本来就怪你,大不了我也吃点亏,以后帮你洗衣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