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离山不远,站在村边地坎上,抬头向西了望,在夕阳的辉映下,有一抹儿暗淡的影儿,那是山,是太行山。其实那山离我们村并不元,但也不近,看近跑死马列,可能就是这么个理儿。我们属于丘陵地带,旧县志上说:土地肥沃,宜农桑。的确,我们那里的水土养人,风水也好。村南有条河,村北也有一条河,河水潺潺地流动着,如蛇,一年四季不断,河滩上栽植着柳树,树的枝条垂得很长,拂着树下嫩草,很闲情的样子:鱼虾蝌蚪,在石缝畅游着,像是在寻找着那种古老的爱情,看去很是幸福的。但是,这几年河里早就没有水了,树也不多了,杂草丛生,远远看去,荒凉得很!让人惆怅十分!我站在河边常想,河里的水流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与此同时,天色不蓝了,云彩也不知哪里去了。天地一片混沌,似乎回到了盘古,叫人压抑!但值得庆幸的是,土地还肥沃,小麦玉米,还有豆类、芝麻什么的,还旺旺地长,丰收着果实,满足着希望。土地没有亏待乡亲们,乡亲们也没有亏待土地,随着农村工作政策的改善,乡亲们开始多种经营,不单单指望地里了,但也忘不了地里,常是男人在外折腾,把女人丢在了家里,扔在了地里,地里使是女人的家,地里便女人的希望,她们伺候着庄稼,精心细腻,面面俱到,就像伺候着她们的男人!她们知道什么节令种什么,谷雨前后,安瓜点豆;枣丫发,种棉花。她们烂记在心,胸有成竹!她们比男人还精通,还知道地里的经怎么念,正是有了她们,地里才有了收获,正是有了她们,男人才安心在外挣钱,发家致富!绝对说,农民富了,乡亲们有了,他们很自在,也知足。营造新环境!创造着新氛围。同时,他们的潜意识也在变,首先在说话上,从前遇见人总是问吃了呗?干吗啊?这会价也学会了你好,早上好什么的,尽管还不自然,还不系统。总之,他们换了个活法,知道干了,也知道闲了;知道干什么,却不知道闲了怎么过。他们缺少组织,缺少领导;他们有文化,有时候就像没文化一样,尤其是闲了,尤其是过年。
过年是他们高兴的时候,也是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大年不明他们就起来,相互串门拜年,完了,天还是不明,从这时候起,人们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以往,他们就跟老辈人一样,站在街门上相互说着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说高兴了都跟着高兴,说不高兴了都跟着恼,惹些个是非。后来,不知谁起了个头,组织了花会,又扭起了秧歌,村里煞是热闹了一番,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不时兴了,也没个人管了。于是村里人又都木木地站在街门上,立在风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话;过年没意思,真没意思,从先那个还演个节目,这会介可冷清哩!虽说家里都有了电视,但电视并不是都有看头的。其实过年很冷清,只有孩子们高兴,偶尔朝天扔个花炮,大家都跟着喊,兴奋半天,劲什么时候还下不去。
我回家去过年。过年我也和乡亲们站在街门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扯巴着闲话,心里空空的,如桶;脸上木木的,缺少表情。
回家去过年,回家的感觉很沉重;回家的感觉很怆然;回家的时候很高兴,但回家的时候却没有找到感觉。(李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