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迟•迟归的故人】
山门重水锁, 蜻蜓压顶, 狗儿狂哮。潇洒金风,渲染如墙秋草。绿染新苗雨后,黄染路、大叔枯槁。山捻妙,塘影飞漩,无人投钓。
昔草疏现牛娃,歌蝉总鸣迟,库鱼欢跳。雏燕入巢,忆故里凭栏啸。梦里难寻是处,空噎醒,一袭曦照。终愿了,心安了无虫咬。
自从老家要修高速公路,阿公阿婆的墓地搬迁后,我就再也没能回到那梦寐以求的小山村。每每“忆故里凭栏啸”时,总担心找不到老人们的最终归宿。因而,常常在“梦里难寻是处,空噎醒”,只见“一袭曦照”而再也无法入睡。
每每定好了要去拜扫老人的计划,却屡屡落空,或限于乡村的清规戒律,或是时间安排不过来。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和堂哥一起散步至乡村水库,那是我阿公的“养老水库”,每天一早他就要和朋友们结伴而来,这也是他小时的“放牛水库”。
“山门重水锁”,经过重重的河水、溪水、泉水,一路“蜻蜓压顶”黑压压一片如果在其他地方可能会让人心寒,可在这里却倍感亲切。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跟阿婆一起爬过重重山跟着她回娘家的情形。只是 “狗儿狂哮”,再也没有认识的狗狗了。
愈是往前走,愈发感受到金风的萧瑟,就像是一种能带来正负面效果的致幻剂。
看那“潇洒金风”,就像画家们为了增强艺术效果而用淡彩涂染画面一般“渲[ xuàn ]染如墙秋草”。除了艺术气息外,金风也带来了生命的蓬勃,“绿染新苗”。
只是,像潇洒的人一样,同样会出现负面情形,那就是在“雨后“,”黄染路”,让大街小巷洒遍了黄叶。同时,也让以前那些如夏日般激情的阿叔们进入“大叔枯槁”的年龄。
让人欣慰的是,小时候上山必摘的野果依然是“山捻妙”,水库中依然“塘影飞漩”,可惜“无人投钓”了,只因承包给了养鱼专业户们。
不过,在那一片绿黄相间的草地上,也曾经是我阿公小时候放牛之地啊。想到“昔草疏现牛娃”,看到“库鱼欢跳”,心里不禁倍感安慰。阿公阿婆便安置在对面山上,能够眺望这一片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虽然孙女来迟了,但是,就像蝉一样,分为早蝉(夏蝉)和晚蝉(秋蝉)。一入秋,深圳的夏蝉便已噤声了,可是,回到粤东北的家乡兴宁,这里的蝉正鸣得欢。迟归的人啊,就像这里“歌蝉总鸣迟”,只要坚持,昔日的孩子总有“雏燕入巢”归来的那么一天。要么是亲临故乡,要么是以各种艺术形式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乡愁又何尝不似这种能带来正反效应的秋风?奥利弗•萨克斯(Oliver Sacks) 认为乡愁和失去、渴望一样都是一种强烈的致幻剂。他在《火星上的人类学家》(An Anthropologist on Mars)一书中便描述了:
一位记忆达人弗朗哥•马格纳尼(Franco Magnani)在被迫离开家乡后几十年间未能回去,可他的梦和幻觉总回到那个在他心中永不变的小村庄。虽然他在希特勒的部队侵占了那个小村庄后却再也没回去,但是,他将这种浓浓的乡愁转化为几百幅画作。
同样地,我本是无神论者,可居然会无来由地担心已在另外一个世界的阿公阿婆们没有安顿下来,担心他们会想念自己久未归乡的孙女。说来奇怪,从老家回来后,夜夜无梦至闹铃响,也许是“终愿了( liǎo ,完结)”,从此“心安了无[ liǎo wú ]虫咬”,心里不再忐忑。
其实,故乡的山山水水,在哪里没有呢?在哪儿找不到比故乡更美的花草树木呢?与其说是对故乡山山水水难以忘怀,还不如说,是那一段温馨的成长记忆让自己念念不忘。
随着老人们的陆续离开,从此那一段无条件的亲情之爱便难再寻觅。或许这才是令人魂牵梦绕和难以释怀之处。
备注:
1、此词押中华新韵,按宋祁的《玉漏迟》格式填词。
2、照片摄于广东省兴宁市新陂镇。
3、以上的解读是在写诗时的所思所想。
4、以诗词言志,以诗词写史,记录生活的痕迹,见证蜕变的年代。
5、诗人华兹华斯有言:“我相信我的诗歌之使命便是安慰受苦者;使开心的人的更加快乐,好让白天的阳光更明媚;教导年幼者及各年龄层有仁爱之心的人学会真正地观察、思考和感受,让他们在行动和心灵上更有德性。这就是它们的职责,我相信在我们作古多年后,它们仍会忠实地完成这个使命。”——以此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