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曾经的一位朋友和我讲的事。
大学毕业后,他在家赋闲了半年,心也慌了半年。后来,他报考了“三支一扶”,顺利考取。只是,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很边远偏僻的地方。他说,当时单位派来接他的同事骑的是摩托车。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差不多坐落在山顶的村公所。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摩托车是进村最便捷的交通工具,车根本无法抵达。看着眼前破旧的屋舍和荒凉的院落,他心里不是没有绝望过。只是,他更害怕那半年在家无所事事的时候,父母整日忧心忡忡的眼神和多少次欲言又止的无奈。他一咬牙,留了下来。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每到周末他都会搭同事的摩托车到县里,厚着脸皮蹭住在朋友家。他说,村里清苦孤独的生活令他恐慌,所以即使知道会给朋友带来不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心只想逃脱那个牢笼。
几个月后,虽然还是总往县城里跑,但他在村里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同事里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又常常一起聚会聊天,后来两人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女孩不仅人长得漂亮,对他也特别好,把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细微周到。后来,他买了摩托车,周末就载着女孩一起进城和朋友相聚。
两年后,他考进了县城,而女孩留在了村里。后来,他和女孩分手了。
听到这里,我打断他,“女孩既然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分手?是因为不爱了吗?还是害怕被牵绊?”
他迟疑了片刻,说:“异地恋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信任是最大的问题···我不想耽误她。”
那次交谈是在三年前,后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一年多前,我结识了一位姑娘。在闲聊中,意外得知姑娘也认识他。而且,她和当初的女孩相交甚好。从姑娘口中,我听到了故事的另一部分。
谈到女孩的时候,姑娘眼里泛起了点点泪光。
当初,女孩是真心爱着他的,可是,他对女孩却没有那么上心。他总是会和朋友聚会喝酒,有时喝多了,女孩就得搀扶着醉醺醺的他踉踉跄跄的回家。所以,女孩不喜欢他喝酒,而他却觉得女孩限制了他的自由。为此,两人争吵过也冷战过,可是他从来没有退让的意思。虽然如此,女孩还是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喝醉的他。毕竟,她是真的爱他。
交往快两年的时候,女孩打算和他结婚。他们或许是提到过婚事的,只是他没有明确表态过。正是那个时候,他考进了县里。女孩想,这样也好,把家安在县城里,以后周末就不用挤住在朋友家了。女孩满心欢喜的盘算着,等他在县城安顿下来就领证结婚。可是,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分手的消息。女孩哭着问他为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女孩疯了一样不停的打他的电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姑娘说,分手几个月后,有一次女孩喝醉了,哭着央求姑娘给他打电话。女孩说,“求你了,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吧。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和我分手,可是每次只要听到我的声音他就立马把电话挂了。求你了。”看着女孩满脸泪水,满眼绝望的样子,姑娘心疼她,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起初,他耐着性子听姑娘解释自己是谁,可是当被问及为何和女孩分手的时候,他却匆匆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已经关机。
姑娘还说,分手快四年多了,可是女孩一直没能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为了让她能重新开始,家人和朋友不断给她介绍男孩子认识,但是一直没有她中意的。直到后来,女孩终于和一个男孩交往。姑娘听说了以后,很是高兴。可是,见过男孩以后,姑娘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因为,男孩和他长得太像。原来,女孩还是忘不了他,男朋友都是照着他的样子找的。可是,再怎么像,男孩仍然不是他。所以,虽然男孩对女孩千依百顺,宠爱有加,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女孩并不爱男孩。只是,偶尔女孩会盯着男孩发呆。
看到这里,你或许和我一样,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全部。可是,半年前无意中我再次和他相遇。这一次他把一切都告知于我。
他说,和女孩交往了一年多的时候,有一次,女孩和他闹别扭,他就一个人跑去和朋友聚会。那天来了很多朋友,其中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和他是同乡,很早之前就认识了。见他进去,姐姐往边上挪了挪位子,让他坐下。席间,好几次姐姐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都以敬酒搪塞过去。后来,估计是喝多了,姐姐终于鼓起勇气,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听说你交女朋友了。是某某某吗?”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姐姐低着头好半天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姐姐起身,用眼神示意他到外面去。因为喝了酒,总觉得夜里的风有点凉。他看到姐姐在轻微发抖。他本打算让姐姐进屋说话的,可是姐姐却先开了口。“你姐夫和我之前差点就离婚了。”他微微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会跟他说这个。虽然相识多年,但他们其实并不是很熟。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安慰她的时候,姐姐开始讲她的故事。
姐姐和丈夫之前两地分居。姐姐在老家照顾年迈的父母和照料年幼的女儿,丈夫则在这边做生意。姐姐偶尔会带着孩子过来看望丈夫。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丈夫有了外遇。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姐姐毅然带着孩子在丈夫身边住下。姐姐说,她和丈夫吵过、闹过,但是就是不肯放手。估计是看孩子还小,丈夫最后选择离开第三者,回到姐姐身边。
他越来越纳闷,姐姐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可是姐姐接下来的话让他顿时僵在了原地。她看着他,平静的说道,“那个第三者就是你女朋友,当初我去你们单位找过她。”
他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只是那晚他喝了很多酒。
第二天醒来看见女孩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像往常一样,他低着头慢慢喝下女孩给他准备的醒酒汤。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对此事也只字未提。只是,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总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准备考试,下定决心要离开村子。他说,直到分手,他都没有告诉女孩真正的原因。他解释道,“说了只会平添尴尬,何必让她难堪。”
当初,作为朋友,对他的遭遇我表示同情。可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他的处理方式欠妥。
女孩当初破坏别人家庭确实不对,但其中的原委我并不清楚,也不便妄加评断。可是不管怎样,那都是在认识他之前的事了。人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没有谁天生完美。曾经犯过错并不代表女孩今后会一错再错,毕竟之前她还太年轻。
对于女孩的曾经,虽然他说不愿拆穿,是不想让她尴尬。可是,在最后相处的近半年的时间里,他却用睥睨的眼光审视着她的过去,主观的对眼前的她的一举一动妄以臆度。难道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不让女孩难堪?说实话,我不知道女孩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过去,但我猜想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女孩太爱他,害怕说了会失去他;第二,揭开曾经的伤疤示人是需要极大的勇气跟决绝的,而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给女孩足够的信任让她鼓足勇气去揭露曾经的丑陋。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就应该假装毫不知情的和女孩继续相处下去。只是,我认为,至少他可以做到和女孩摊牌,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不管最终他是否依然介怀,我想,于女孩,那都是一种尊重。那样,或许女孩后来也不至于陷入感情的深渊无法自拔。至于他的沉默,在我看来,不过是在逃避面对她的过去,还有不敢袒露自己的内心。有人说过,能不能接纳对方的一切,首先取决于爱或不爱,其次就是内心是否足够强大。我想他最终都不可能有勇气去接受她的爱。
其实,我一直想对他说,“不管她之前是否犯过错,但是,于你,她并没有任何亏欠。如果你承受不了她的过去,请至少告诉她你退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