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0
宋绮诗苦笑一下：“说出去真的没人相信。世上真有诅咒这回事。如果一年前我大概也会一笑置之。可是，这一年来，诅咒的的确确应验了。先是我大哥，他身体向来强壮，却一夜间暴毙。三岁的侄子莫名其妙发现溺死在鱼池里。我大嫂和我妈发疯一样拿剪刀自相残杀而死……刚开始，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总是不信邪，以各种理由掩饰他们的死因，自我安慰是巧合。可是一次又一次，他开始怕了，直到三个月前，我唯一的姐姐在闺房里被活活烧死……他就崩溃了……”
毛十七听得心头乱跳，可是仍有不解：“那么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事？”宋绮诗又是苦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开玩笑。我……正是唯一一个抱养来的孩子。严格说，我不姓宋。他只是我的养父。我并不在诅咒之列。我爸吓糊涂了，也一直怕我会出事。”
“那你找我……”
“离那女人死忌越来越接近，我真的很怕诅咒最终应验。我不想仅剩的亲人也这么死去。这就是我为什么找你的原因。我知道你是个法力高深的天师……”
“你想我帮你抓鬼，破那女人的诅咒？”
“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以前，我根本不相信我会做这种事，我怕了，你帮帮我……”
“你为什么不直说？”
宋绮诗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怕被拒绝。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在我侄子死后，我父亲曾经找过法师作法，可是非但抓不了鬼，而且第二天，他们都莫名其妙死掉了……镇上的人其实有在起疑心了，只是我父亲保密功夫做得太好，也没人敢多事。可是已经没有法师肯帮我了……我只有出此下策……”
“你这是逼我上梁山呐！”
宋绮诗眼中有愧意，垂下了头，呐呐道：“对不起，我、我……是真的不想让我爸爸死……我……我可以补偿你，只要你肯帮我解了咒，我可以把我父亲半生收集的财宝全部给你……还有，你需要红桃木作为驱鬼的武器，我也可以提供给你。我父亲罗纳了很多稀世珍品，你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那个死了的女人，叫蔓青？”
“是。”宋绮诗垂下头。
毛十七深吸一口气，缓缓问出了重点：“她为什么会死？这跟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宋绮诗被这一问，叹了口气，眉头深深蹙起。毛十七很清楚地看见，她愧疚的神色，包含了无数的追悔于自责，好半晌，她才轻轻地说：“这件事说起来，是我父亲的错。蔓青，是被他活生生逼死的。”
“蔓青是外地人。一年前，家乡闹水灾逃难到三和镇。因为举目无亲，所以进我家当下人……”她不安地叹了口气：“我父亲原不是个正直的人，见她年轻貌美，就想讨她当妾。可是，在这之前，蔓青早有了心上人，并且已经私定了婚约……”
“你父亲拆散了他们？”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许蔓青就不至于去死了。”宋绮诗涩声说，痛苦地仰起头，喃喃道：“作为一个女儿，本不该非议自己父亲。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做得太绝太错了……”
“我爸戎马半生，一向霸道惯了。想要的女人什么时候得不到过。蔓青却为了一个跑堂的伙计拒绝了他，让他大为光火，引为奇耻大辱。就这么一念之差。他用了手段，陷害那伙计盗窃，被关进了大牢。飞来的横祸，吓坏了蔓青。她大概也猜到了原因，去求我爸，他、他竟然……趁机……”
毛十七怒火直冲胸臆，这个老禽兽！“他强暴了她？”
宋绮诗黯然点头：“是。蔓青是个烈性的姑娘，受辱后不吭一声，只因为要救心上人的命。哪知伙计骨头硬，从一开始被捕就不认罪，在牢里被打个半死，关进去没几天就死了。蔓青知道后，整个被击垮了。她当天拿了刀子进宋宅，如果我爸不是懂些身手，差一点点就被砍死了。她见报不了仇，又只宋家财大势大，满心愤慨冤屈无处申诉，所以，她自杀了，死在我父亲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说，她一定会回来，到明年死忌，要交宋家一脉绝子绝孙！”
毛十七听到这，全身不禁一阵战栗。她仿佛见到了蔓青倒在血泊中，恨恨说着这句话，眼神充满了怨恨……
“那一幕，有不少人看到了。虽然他们不知其中因由，也都被吓坏了。我爸怕事情曝光，给了他们一笔钱，把下人都打发掉了。我三个月前接到速归的电报，回到家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些事，是他对你坦白的？”
宋绮诗摇了摇头：“不是。我回来之后，发现他已经吓得神志不清。这些事，是听王妈说的。王妈是我妈妈的陪嫁侍女，在宋家工作了几十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王妈？毛十七脑中有点模糊的印象，记起了那个替自己开门的老妇人。具体长相记不得了，只隐隐记得挺和蔼的样子。
“毛小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毛十七冷笑一声：“帮你？你以为有这么容易？自古以来，鬼界里面最难惹的就是怨灵。蔓青对你父亲的恨意那么深，我自忖未必是她的对手。何况，自作孽、不可活。你父亲害了她，这是报应。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宋绮诗一听，脸色瞬间苍白如死灰，垂下眼睑：“对，我承认，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我父亲的确有错，可是他早就得到报应了。不是吗？我大哥、大嫂……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他们又有什么罪？他们可是无辜的啊！”
她这么一说，毛十七倒不由沉默了。
“毛小姐，你是天师，斩妖除魔，救人于水火。你就忍心见死不救，任由蔓青回来杀人？我求你，就当可怜我好吗？我不想我仅剩的亲人也失去。”
毛十七想了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尽力一试。看看能不能……”她若有所思，忽然调转头，对面露喜容的宋绮诗狡黠一笑：“宋小姐刚才允诺的条件，是算数的吧？”
宋绮诗一怔，醒悟道：“当然。”
“好极了。你的酬劳我接受。而且——”毛十七笑得高深莫测：“我现在就要。”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