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你好啊”,点开微信的消息提示,显示这样一条信息。看着备注名,我知道他是谁,那么熟悉,却又没有过一条聊天记录。
“好啊”,我发了四个笑的表情。
“我12月18号结婚,希望你能参加”,那头回复。
这个一直单身的男孩,终于要结婚了。那天,我有些惊喜和开心,赶紧打开日历添加了备忘。
昨日接到消息,由于近期成都郫县突现新冠病毒本土确诊案例,我原定明天外出参加的培训也取消了。身在成都,近600公里以外的婚礼现场我也去不了了。我向他说明情况,发过去红包,送上我最真心的祝福。然后在朋友圈写到:“老同学,明天新婚快乐!” 引来不知情友人评论:“你是害怕明天消息堵车吗?”
是,明天再发也不迟,消息又不会堵车。但我却只想提前送去我的祝福,很想表明我的诚心,想要用无数个欠下的“谢谢”,去替换掉18年前信纸后面的“不可能”。
那时候,我上初中,校舍还是破旧不堪的,我住在楼梯间的一个单间,仅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摆放下三两只盆具。因为没有住集体宿舍,少了许多活动,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读书、学习,然后考班上的第一名。再参加各科竞赛,等待周一升旗仪式上校领导大声宣布获奖名单,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校领导面前接下奖状,享受着那一刻的满足。
班上有一个彝族男孩,在我的印象里不是特别活泼,但有时会跟我搭话,搭话的时间也并不多。那时的冬天像现在一样冷,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窗户因为缺了块玻璃,每到晚自习时间冷风吹进来的时候,我就冷得直哆嗦。有天,那块缺失的玻璃被一块纸板挡上了,过不了多久又坏掉了。又有一天,窗户的那个位置多了块玻璃。大家都知道是谁安上去的,后来我也知道了。
大多时候的课间,我都会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经常会被突然落到桌上的一包打开过的零食惊到。有时候是糖衣花生,有时候是薯片或其他,但一定是打开过的。然后那个男孩便从我桌前经过,开始会顺便说一句“给你吃一点”之类的话,后面便也不说了,只管路过然后扔过来。我把他路过留给我的零食分给同桌,有一天她对说:“其实他是买给你的,你没发现吗?你还分给我们。他每次下课买了吃的就打开,吃两口到你面前就假装不想吃了,然后顺手给你。这么明显的,我们都看出来了。”
有天,我伫立在女生宿舍门口,男孩走过来递给我一张折成心形的信纸,然后走开了。我打开读完,确定是一封表白信。我束手无策,慌乱中在他原信纸上写下大大的“不可能”三个字还给了他。之后的日子,我们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呈现一种微妙的平静,隔阂也由此产生,他会恨我吧,我想。
一段时间后,我偶尔会在宿舍的桌子上发现一条还带着包装纸的新项链,形状是一支箭和一颗心。在我生日的时候,宿舍的桌上会惊现一本相册,也是这样我才意识到宿舍门不能经常不锁的。我至今也不知道那条项链和相册到底是谁送的,但我想可能是他。他不言、我也不语,因为都不知道怎么言语。就这样,信纸的尴尬慢慢淡了,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毕业那天,临走时我们寒暄了几句,我想问项链和相册的事,却始终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再一次见面,是毕业后的第十年,班主任老师、我、他和几位同学相聚,大家都没有问彼此的情况,他话很少,却用彝语为我们唱了一首“祝酒歌”。那年,他到了我的婚礼现场,我请他在我的婚礼上放礼花,把捧花扔给了他,我下定决心他的婚礼现场我也一定要去。然而今日,我食言了,又平添了一丝内疚。
18年过去了,初中时期的很多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糊,唯独那块窗户玻璃,随手扔过来的零食和那些小小的温暖场景反倒越来越清晰,特别是信纸上大大的“不可能”三个字,像是在不停提醒我那时候的不礼貌和内疚,让我很想用很多个“谢谢”去遮盖和掩饰。尤其这些年见过了虚情假意、无情算计,更感觉真诚、无私的可贵。那些曾经忽略的,在记忆里凸显出来,变得弥足珍贵。也是这样的回忆,让我在失意的时候可以疗愈,在无数个沉默哀怜的时刻,觉得自己曾经也被善待和珍惜过。太想感谢,却不知道怎样的方式才算是得体的,恰到好处、不失礼节又不显得唐突的。只愿每个真诚而美好的人,给过别人温暖的人,都能被世间温柔以待,幸福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