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我怎么能让自己觉得满足，我会回答，去一趟仙本那吧。去那里潜水，深深地潜入海底，当大海的压力让你觉得耳膜要炸裂开的时候，当你孤身一人沉入茫茫海底，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呼吸，你会感受到很深的无助，那呼吸像是你的，但听着的你却成了旁观者。慢慢地你会觉得离自己很近，从没有那么近过，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你和你的呼吸。脑海里没有丝毫的烦恼，此刻的你心心念念的想的只是享受水下的世界，然后冲上水面深深地吸一口气，还有什么比这一口气更美妙呢？也许在某一瞬间，突然明白想要的原来可以这么纯粹。
海风容易醉人，也容易把人吹得黝黑。小镇上的人肤色都是健康的黑，不一定健壮，但是一定会黑。带我下水的教练Azwan个头不高，但是肌肉很发达。这是多少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的男生们想要的身材。我对性感的衡量标准是肌肉和阳光的肤色，可惜健身房里的型男们往往皮肤白皙，无论有几块腹肌都会觉得有那么一丝挥不去的优柔。
我没问Azwan他年龄多少，旅途中的人们最容易动情，问年龄往往添了一丝暧昧。但我猜应当是二十五六岁，这个年龄的人有着特有的迷茫和忧愁。
一起登山的时候，我问他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我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抱着希望，希望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小镇上有着不一样的生存法则。但我的希望还是破灭了，他的回答跟很多我听到过的答案一样，不喜欢。他喜欢大海，喜欢潜水，但他不喜欢以此为业。他对中国的一切都很向往，向往深圳，上海，北京。他说工作很累，但是想要给家里人更好的生活。这世界上每个角落的人们，都有自己的不如意和不甘心。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门口蹲着一排卖海鲜的渔民，年纪都是中年以上，黝黑孱弱标识着他们的渔民身份。每个人篮子里都装满了早上打来的鱼虾蟹，卖出去一篮可以换得多久的衣食无忧。
但我觉得他们比Azwan更幸福，他们不向往中国的大城市，一天的劳作是为换得基本的生活所需。求之不得徒增烦扰。
出海经过一个岛，还没到岛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两种颜色的水清洗了眼睛，一种深蓝，一种翠绿。游艇停在临近岛的水域，我还在惊讶于水的色差，抬起头的功夫船就被一群小木舟包围。
小孩和妇女热情地说着hello，手伸向我们，索取糖果或礼物。他们是被称为水上吉普赛人的巴瑶族，世代住在水屋之上，这是一群无国籍族群。族人这些年才开始往岛上搬，把吊脚楼建在岛上，有一些老人还是保留传统坚持住在水屋上。
这个部族离镇上有40多海里，只靠他们自己的船只是不能到得岸上的，他们买不起一艘动力足够的游艇。小一点的孩子是没有衣服穿的，只有大一点的孩子和成年人才回有衣服穿，他们的生活用品也是极其匮乏的，只能寄希望于前来观岛的匆匆游客。所以能看到他们卖命的向游客伸手。
我没有看到他们的成年男子，猜想作为一家人的核心劳动力和支撑，男人们应该是去下海捕鱼去了。巴瑶族的人靠着大海自给自足，他们小时候就要具备潜入海底的技能。为了免除每次下水时耳膜所受的痛苦，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把耳膜刺破，在床上躺一周左右才能起床。年老的时候大多数都会失去听力。
我觉得自己是卑鄙的，常常对生活失望，而获得平衡的方式是对比自己和不幸的人们。仿佛这样才能生出一种力量，一种跟生活对抗的力量，一种甘之如饴活在当下的满足。好在我不觉得自己伟大，所以也并不介意这种卑鄙的平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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