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气度与初唐的诗风之变:上官仪《入朝洛堤步月》赏析

宰相气度与初唐的诗风之变:上官仪《入朝洛堤步月》赏析

入唐之后,诗坛流行的仍然是浮艳雕琢的齐梁诗风。上官仪虽没有完全突破这一诗风,却也以其独特的艺术造诣,为文坛带来一抹清新雅致的色彩。《入朝洛堤步月》是他的代表作,将个人的政治抱负与人生态度融入月夜洛堤的景致之中,展现出初唐诗歌从绮靡向清新自然转变的趋势。

入朝洛堤步月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诗歌开篇便以宏大的视角,勾勒出一幅月夜洛水奔流的壮阔画面。“脉脉”状写出洛水之悠长,《古诗十九首》中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语,都是赋予水以人的情感,描绘出水流舒缓、含情脉脉的形态。也有人说,这是诗人借牛郎织女的男女之思,以男女喻君臣,透露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体现出诗人得意之神气。“广川”即洛水,或许在这洛水悠悠流淌中,也暗含着诗人对洛阳皇城的深沉眷恋。诗人驱马缓行于洛水长堤,“驱马”这一动态意象,打破了尚未天明,依旧静谧的洛河长堤,同时用一个“历”字,过“长洲”,踏洛堤,勾勒出诗人赶赴早朝时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悠然自得。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诗歌后两句笔锋一转,又以物像时序的变化点明时间的流转。黎明时分,山间月色渐淡,鹊鸟振翅高飞;秋风掠过原野,蝉声此起彼伏,上官仪巧妙将自然物象转化为时间刻度。“鹊飞”对应黎明将至,“山月曙”以月之残辉与曙光交织,写出晨光微露的刹那;“蝉噪”则以听觉切入,秋风吹动的不仅是草木,更是季节的更替。另外,也有人说,鹊为喜鸟,鹊呼天明,表达的作为宰相对致太平的自信;蝉噪秋风,则是这位得意宰相,在借寒蝉为在野失意者作的不平之鸣。分析这两句,“鹊飞”与“山月曙”,“蝉噪”与“野风秋”,正是一动一静,一明一暗,两组意象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富有生机的画面。可以说,这两句诗通过对自然景物的精妙捕捉,实现了将时间、空间与情感的巧妙融合。

上官仪曾归纳六朝以来诗歌中对仗方法,提出了“六对”、“八对”之说,对后世律诗的形成也有一定的影响。而这首诗,也体现出他在这一方面的高超能力。这首诗只能说基本符合五绝格律,从后来成熟格律诗的角度来说,一二句平仄略有不对。这首诗的对仗还是很工稳,后两句“鹊飞”对“蝉噪”,“山月曙”对“野风秋”,不仅在形式上严格对仗,更在内容上相互映衬,动静结合,明暗交织。

关于这首诗的创作背景,唐人刘餗的《隋唐嘉话》记载:“高宗承贞观之后,天下无事。上官侍郎仪独持国政,尝凌晨入朝,巡洛水堤,步月徐辔,咏诗云:(诗略),音韵清亮,群公望之,犹神仙焉。”可见这首诗是上官仪创作于他在做宰相的高宗时期,而当他吟诗结束时,“群公望之,犹神仙焉”,也可见其当时的风光与得意。

这首诗写入朝,却不着一字写“入朝”,而处处可见朝官的身份与心境。从“广川”到“长洲”,从“月曙”到“秋声”,诗人以移步换景的方式,将赴朝途中的所见所闻浓缩于二十字内,既保持了宫廷诗的典雅庄重,又融入了山水诗的清旷意境。这种融合却恰恰体现了初唐诗歌的过渡性特征,刚刚挣脱了六朝宫体的绮靡,还未能完全抵达盛唐的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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