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竹林里夜色如墨,清冷如刀。
此刻,随风斜倚着,依偎在胳臂粗的竹竿傍。
此刻,作为天字号杀手的随风,鼻息着,一动不动。
随风有三不杀:一不杀妇人。结果石鼓山寨的二当家萧三娘斧劈上山的难民百余人后,被他一掌击杀。二不杀,黄口小儿。结果朱家庄惨遭纵火灭门后,他一剑封喉已经面目全非的少庄主朱灿。三不杀,官家。结果宁波府府台洪浪云工于心计,假他人之手惨杀随风唯一的朋友天字号杀手孟云鹤后,被随风当街斩杀。
三杀之后,随风来到快活林,天将拂晓,径直去找春仙阁的凤娘。往日里随风都会小酒小肉吃饱喝足后,在和凤娘尽雨水之欢。而此刻,随风拉着凤娘的手,翻转间软云温香抱满怀。宽衣解带后,没有香汗淋淋,随风只是抱着凤娘安然入眠。
落日倚西,霞彩漫天。已然醒来的随风,眼神里闪过一丝从未有的忧郁,看着睡梦中的凤娘,他又闭上了眼睛。凤娘醒了,她知道随风亦醒着。
“你这次来,以后不会再来了吧?”凤娘咬着唇,呢喃道。
“我带你走,离开快活林”,随风依旧未睁开眼说道。
“我不走,快活林的规矩是女人只能周身进来,残身而退。全身而退是犯禁”。凤娘眼含泪花道。
“以我的身手,没人奈何得了你”,随风仍未睁眼道。
抹去泪痕,凤娘伸开玉臂,将随风的头抵近如鸽欲出的双乳,抱紧随风沉默良久哭泣道:“入夜你就走吧,再别回来”。
随风睁开双眸,鼻息着熟悉的味道,凝视着凤娘亦良久道:“如有来世,愿长居凤山下,耕读传家”。而后漠然地离开了春仙阁。
此刻,随风斜倚着,依偎在胳臂粗的竹竿傍,良久。
刹那间,一道寒光而出,刀已出鞘。一抹鲜血迸出,一条血淋淋的左腿,已然落下。随风忍着剧痛,看着已不属于自己的左腿,脱下左脚上的鞋子。在夜光浅浅的映衬下,脚底板上闪现着鬼魅的两个字:随风。随风望着鬼魅的字,一股阴寒从右脚的脚心袭上心头,生生打了个冷颤,以至于压制住左肢上的剧痛。挥舞着刀,刀影影晃动,三尺外的竹腰上留下了一列字:世上再无随风。拖着残身,随风消逝在夜色中。
三年中,世上再无随风影,却多了一位天字号的杀手随影。而在千里之外的凤山脚下,亦多了一位独腿农夫。
三年后,凤山脚下,依然多了几亩良田。
适逢三月,凤山下春寒阵阵。独腿农夫,趟着露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麦田。而不远处,妇人身影闪现着。朝阳冉冉升起,独臂妇人越来越近。独腿农夫,越走越慢,右脚已不听使唤。身影相迎,独腿农夫,独臂妇人已泪眼相望。
“凤------娘”独臂农夫道。
“凤------娘-----已----经----死了,我----乳名---叫--春丫。春丫--来此寻访故人,故人曾言“如有-----来世,愿长居-----凤山下,耕读------传家”。独臂妇人依然泣不成声道。
“故人已亡,凤山脚下只有独腿农夫”。农夫潸然道
“故人已亡,斯人已去。你可愿意,在着凤山脚下,与春丫一起,哺育子孙,耕读传家,以了却故人心愿”。妇人凝视说道。
“我-------愿-------意”农夫依然声嘶颤抖。
此刻,两人已然相拥而泣。
落日倚西,红霞漫天。凤山脚下,独臂农夫和独臂妇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茅舍。
一年有余,春丫坐在炕头上,望着怀里的儿子满心欢喜。
“他爹,孩子满月了,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春丫嬉笑道。
“我生来就是孤儿,无名无姓,不如孩子就叫随便”农夫皱着眉头道。
“随------便,随便。他爹我听你的,咱家孩儿就叫随便,随便你有名字了”春丫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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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有余,随便周身健康,已经可以撒着劲儿,追逐着蝴蝶,奔跑在田间,农夫已然都追不上儿子了。而每每茅舍里,炊烟袅袅。春丫扯着嗓子隔着窗户喊一声:“他爹,回来吃饭了”。农夫立刻边凝神聚气,吼道:“随-------便,别------随------便------跑-------了,你-------母-------亲-------喊------你-------回-------家-------吃-------饭-------了”
声音浑厚,响彻田间,随便便懂事地撒欢跑回来,嘟嘟小嘴道:“爹,以后别随便地喊了,随便知道不随便瞎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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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一天拿着老子给你做的狩鸡玩具疯玩,还跑出去玩,爹就把给你的狩鸡给砸了”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