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过立夏,但这塞外的夏
天却仍掩面含羞,迟迟不肯把她的
热情释放出来。雨过初晴,河堤小
道一侧,翠柳柔韧的枝条如丝绦般
垂落,细密的柳枝在风中轻轻地摇
动着朝霞,光影迷蒙。林间绿地,马
兰花盛开成一片花海,似是这初夏
的蓝色梦境。晨风阵阵,花海泛起
层层涟漪,在风中起舞的马兰花,仿
若一颗颗蓝色的星辰坠入了绿野。
记得老家的院墙下,也有着几
丛这样的马兰,那还是母亲年轻时
移栽的。我小时候,对端午节还没
有什么具体概念,只知道每当马兰
开花之后不久,母亲就会在花丛中
割一些长长的叶子,用来当包粽子
的绑绳,而吃粽子的那个节日,母亲
告诉我叫作“端午节”。后来,马兰
花就成了我的端午节信使,每当花
开之后,我就盼望着母亲来割马兰
叶,因为我对母亲包的粽子,实在是
馋得很。
80 年代的农村,虽然大家伙儿
的条件都不怎么好,但是邻里之间
的关系却非常和睦。每逢端午节,
母亲总要包一大盆粽子,除了自家
食用,还会给街坊四邻送一些。母
亲的手很巧,看她包粽子就像变戏
法儿似的,青绿的苇叶在她手中翻
飞,一折一叠间,糯米和红枣便被包
裹在其中,再用煮过的马兰叶捆扎,
一个个棱角分明的粽子便包好了。
包好的粽子装满铁锅,木柴燃
烧的火焰欢快地舔舐着锅底,在持
续不断的“咕嘟”声中,粽子的清香
缓缓地从锅中溢了出来。等待最是
煎熬,嗅着那一丝丝、一缕缕的粽
香,我和妹妹这两个小馋猫口水都
要流出来了。终于捱到了粽子出
锅,我们两个小馋猫都举着小碗儿,
让母亲给我们剥粽子。蘸上白糖,
一口咬下,我们便沉醉在这一场美
味的盛宴中。饱满的糯米粒,紧紧
地拥抱着软烂的红枣,那香甜软糯
的感觉,仿佛在舌尖儿上演绎着一
场华丽的舞会,让我们根本停不下
来。
记得有一次,我和妹妹实在是
没忍住粽子的诱惑,多吃了几个,肚
皮被撑得圆滚滚的。看到我们捂着
肚子不敢弯腰的样子,母亲感到又
好笑又心疼,拉着我们的小手,一边
讲着故事,一边围绕着那几丛马兰
花走圈圈,直到我们的肚子不再那
么难受,才去忙活家务。那天下午,
做完手头的活计,母亲似是还不放
心我们兄妹俩,又拉着我们来到马
兰花旁的空地上,教我们跳起了皮
筋,一边跳还一边哼唱着一首关于
马兰花的童谣。
回首过往,当年那个年轻美丽
的母亲,如今已然半白了头,曾经矫
健的步伐,而今也已蹒跚。花香袭
来,我的全身倏然一紧,此时我才发
现,自我参加工作这十几年以来,竟
不曾有一个端午节是陪在父母身边
的。虽然每当端午节到来之前,母
亲总是打来电话问我是否会回家过
节吃粽子,可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地,
让他们在期盼中等待着失望。
已过而立之年,有着两个孩子
的我,此刻才幡然醒悟,父母期待的
端午节,不仅仅是让我回家吃母亲
亲手包的粽子,他们更期待的是一
家人的团圆和孩子的陪伴,可是如
今已然老迈的父母,还能等我几个
十年?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愧疚和
自责中,我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母
亲的电话:“妈,端午多包点儿粽子,
我们都回去过节。”
“好、好、好,想吃啥米的,江米
还是大黄米,妈给你们多包点儿!”
电话里,母亲惊喜的声音,让我
内心阵阵刺痛,是我辜负了他们的
期待,也是我的不懂事,让他们缺少
了陪伴。清风阵阵,摇曳的马兰花,
仿佛一个个幽蓝的精灵,在绿叶海
洋里翩翩起舞,我的耳畔似乎又响
起了母亲教我们跳皮筋时唱的那首
童谣“小皮球,用脚踢,马兰开花
……”
看着眼前在风中摇曳的马兰
花,我在心中暗下决定,以后的每个
节日我都要回到父母身边,陪伴他
们共享天伦之乐。
冷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