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从《诗经•桃夭》开始,一株诗歌的桃花树,就种在了中国人的心中。从此,春风拂过之处,遍是桃花满林。那盛开在阳春三月的灼灼桃花,浅白淡粉的花瓣,娇弱柔嫩的一团,簇拥在叶间枝头,迎着春风微微颤动,稍不留意便落了满地。好一阵三月的桃花雨啊,不知,那第一株成诗的桃树是否已参天入云?也许,那第一位写桃花的诗人,也是因为爱上了某一阵不期而遇的桃花烟雨。
“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若于春天见此景,想必你的心也会霎时柔软起来,桃花浅浅,思绪悠悠,古人的心思,真是如诗如画。“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月光幽然处,一簇桃花沐清辉,春雨已歇,人还未歇,燕子尚有归时归处,而人在天涯,却只能借这月上桃花,寄托情思,桃花愈盛,思虑愈深。
桃花开得繁盛热烈,花期却短暂易逝,古人喜欢用桃花来写女子的爱情和婚姻,这种比喻本身似乎就充满着一种淡淡的哀伤。而真正把桃花与遗憾的爱情相关联的,当属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如桃花,桃花映人面,这样如梦似幻的邂逅,似乎只有“遗憾”才能成就其经典。你看那一树摇曳在春风里的桃花,含情凝睇,似笑非笑,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美好,不正如这满树的桃花,开时烂漫,落时缤纷,拥有抑或失去,都是如此动人心弦。
任何走进诗歌里的事物,都会脱离实用性而被赋予艺术审美性,桃花亦是如此。在陶渊明的诗中,桃花脱离了由外形的俏丽繁茂到女子的婚姻与爱情的联想,而承担了一种精神上的象征与追求。那篇影响了历代文人的《桃花源记》,为失意的中国人勾勒了一处世外桃源,那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老人和孩子“怡然自乐”。然而这么美好的“大同世界”却可遇而不可求,渔人复寻不得,南阳刘子骥亦寻之未果。这样的结果难免令人唏嘘,然而转念一想,桃花源的美妙,不正在这求之不得之处吗?世无桃花源,惟在心耳。桃花源的妙处即在于此。
渊明之后,以桃花入诗者益多,惟偏爱杜甫那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世间所有对于美好的期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如那一簇簇自然盛开的桃花,只待春风一吹,春雨一洒,它便灿然盛开,再簌簌而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花未开时满怀期待,在花开时尽情欣赏,在花落时默默珍藏,让曾经盛开在春天的记忆,在冬天也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桃花一簇,谁为主?我想,这个“主”就是我们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