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村边有一家小酒馆,被山风吹得有些褪色的青旗随着大山的吐息悠悠地飘扬在散发着青草香和淡淡泥土味的空气中。当天际染上醉酒人脸颊上的酡红时,总有一青衫男子行至此,点上一壶清酒独酌,待到夜色渐深了,才挥袖默默离去。
小酒馆的老客都对这位神秘的男子有些好奇,却不知他名字,从何处来,为何而来。但人们无法忘记的是男子离开时那踉跄的步伐,俨然已是一副醉酒的疲态,被长发遮掩住的清秀脸孔看不清表情,身上透出一种浓重的悲伤之感,生生地将那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冲淡了不少,如同路边那株枝叶稀疏的银杏一般显出一种苍老之态。
暑气渐消,秋燥始露,夜色渐长。小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人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只余那个角落,男子侧身过去怔怔地望着那棵银杏,孤寂清冷之感仿佛与世隔绝。“啪”的一声脆响,瞬间酒客们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个被摔碎的酒杯上,回过神来的男子正微微颤着手去拾起来,许是抖得厉害,碰了那锋利的碎片指尖滑落下血珠来。一向机敏的店小二却在这个时候杵在了旁边,看着男子流血的手指紧锁眉头,沉默不语。已经有酒客轻声议论的声音了,店小二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拿过墙上搭着的粗布毛巾,朝男子坐的角落走了过去。清理好杯子的碎片,店小二就要离开,却被男子一把抓住了衣襟而顿住了脚步。男子垂着头,嘴唇动了一下,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店小二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强硬地拽下了男子的手径自走了。这天男子走得很早,步履更是趔趄,但是在银杏树下停留了很久才离开。秋风乍起,已经泛出微黄的叶子轻轻摇晃着。
霜露渐重,已是初冬时节。这天男子一如往常地来到小酒馆,点了壶酒坐在角落。奇怪的是,除了男子只有寥寥几位酒客,小酒馆的生意格外冷清。店小二端酒过去的时候破天荒的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就一饮而尽。看着男子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容,店小二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家姐已逝,追思已是徒然。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终是负了我姐姐。我无法原谅你,你也不要再来了。“啪嗒”一声,男子看着打开的盒子,泪水砸在了桌上。盒子里,一方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静静的躺在那里,那花纹竟是散落的银杏叶子,泛金的颜色刺痛了男子的眼睛。
站在银杏树下,男子捧着盒子看着那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叶子,回想的都是曾经美好的画面。轻执佳人手,共植公孙树;佳人不复在,只余木叶思。“来世淡功名,常伴卿左右。杏,等我。”男子轻抚了一下银杏粗糙的树干,转身离去,一片银杏叶子蓦地掉落下来,追逐着男子被风吹得飞扬的衣衫打了几个旋儿,静静地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