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就这么流动着过去了。世界好像是毫无准备地进入一个湛蓝而悲伤的一月。洁净干燥如同柳絮状的雾气覆盖上我的脸庞,这种时候我总是疑心很多生命的未来与过去:一尾一尾肥大鲜艳的锦鲤在冰水里如何搏杀出寒冷重围无迹可寻的大雁能否找到湿润沼泽,保持着白首不惊风骨不危?池塘边沉定的玉兰树花苞是否能保持丝绒的质感,不在冬日里凋落成为黎明前的夜莺。
想了太多万物有灵。然而人好像最会在一年的开始与终结瞻前顾后。
过去的一年也许错过了很多。我和亲人第一次分别两方,明白何谓天凉好个秋的乡愁。我同晤面三日的爱人挥手作别,再次相隔千里,除了泪湿小儿女衣襟再也无法可解。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似乎也属于微观生物,无论是病痛还是死亡都让我们心有戚戚。我和整个人类都被迫赤手空拳直面世界。
但我们决定和未来继续交手过招,决不罢休。即便是如同京畿向北,下了多时的鹅毛大雪都会停止。“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从此成为木心先生的假设,我的爱人愿意不远千里迢迢为我送上南方的艳阳,足以融化数度寒冰。未来的一年头发上和衣带角束着春夏秋冬,仍然能结出新鲜欲滴夺人心魄的生命。我毫不怀疑,这一片被疾病肆虐过的土地能够南风吹木、吹出花果。被叫做春城的昆明遍布鲜花,花朵被花农细致地剪下,售卖到整个世界。夏天妇人心灵手巧,泡出梅子色的梅子酒在白瓷杯里荡漾。阳澄湖的蟹子肥大鲜美,秋日里清蒸的蟹肉蘸上姜丝醋就清甜异常。还有粽子、糯米糖、芝麻元宵和小虾米皮紫菜馄饨。
我们的未来,我坚定的相信,如同每一个风调雨顺的日子一样平常。就像中国人镇桥时的俗语:人丁兴旺,六畜安宁。
事实上——他们告诉我池塘下方的水停滞在温暖里,没有一条鲤鱼会死于寒冬。大雁会死去,但雁群生生不息。所有玉兰花都会在来年春日重新绽放,香气浓郁伴随天鹅绒质地的花瓣,凛然不可犯。
“后来遇到过那么多人,想对你说却张不开口。”也许我会说出想念,也许我不会。但所有顿首悲叹总会点触成雨,蹀躞蹉跎总能找到义无反顾张开的怀抱。我知道,一月。一月。一月。一月,未来与美好是同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