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供奉世尊八岁等身像,尼婆罗国王阿穆肃在王宫旁边建立了一座宏伟的皇家寺庙。寺庙主殿是一座五层高,以石砖为基的木制塔楼。除皇家礼拜及祭祀日外,皇家寺庙都会开放给尼婆罗国的平民百姓前来供养、礼拜。
这里也是国师摩诃跋安居之地。公主卜丽缇自小便经常来此跟随国师修习佛法。那日宫内议事回来,国师就命弟子发布公告:世尊等身像将与公主一起北上吐蕃国和亲,为准备和亲事宜,寺庙将关闭两个月,送亲之后再择日开放。虽然寺庙暂时关闭,但很多信众仍每天在寺庙外参拜,虔诚不变。
是日清晨,众弟子集体做完早课后,10余名年轻比丘安静有序地进入到供奉等身像的正殿内。为首是一位眉目略显老成但身形上仍有几分少年气的僧人,向众人行了个合十礼后说道:“请诸位师兄在此稍等,我先去看看素菩怛是不是又睡在世尊像前了。”
其余比丘即刻回礼,答道:“是,班若师兄。“
这位叫班若的年轻比丘轻手轻脚走到等身像前的供桌边,掀起桌布往里看——里面居然有一个比供桌略小的筐子,筐子里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沙弥服的小娃娃正半蜷着身子呼呼大睡。
班若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伸出手去轻轻拍了几下:“素菩怛,该起床了”。小沙弥没半丁点反应。班若苦笑了下,推了几下筐里的小娃娃,提高嗓门:“素菩怛,赶紧起来了!”
小沙弥哼唧了几下,又没了反应。
班若想了想,直接把筐子拉了出来,示意在旁边等候的两位师弟:“两位师弟麻烦把素菩怛抬去寮房,免得耽误了法事。”两位年轻比丘行礼应承了下,一边一个轻而易举连筐带人抬出了大殿。
日出三竿的时候,素菩怛在师兄弟们共用的僧寮房里醒来。他努力地回忆着,昨晚没有任何法事,大殿空着,所以自己明明确定、一定是爬进佛像前的筐子里睡的,怎么今天醒来就在寮房里了呢?而且这个筐子向来放在供桌底下,怎么也跟着自己回僧寮了呢?
素菩怛坐在床边冥思苦想了半天没结果,决定还是去正殿看一下。
正殿里,班若正带领着师兄弟们在佛像前做着供养法事,每人面前都放着法事仪轨,目不斜视,嘴中齐声念着经文;旁边还有几位10多岁的小沙弥在帮忙敲着法鼓和罄。素菩怛看着不好贸然进殿打扰,就在门口观望等着。
过了一会儿,法事告一段落,班若开始安排人打扫大殿、供桌、神龛。之后还要把等身佛像搬离底座进行浴洗、贴金,这些活前前后后差不多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才能把佛像层层包裹装入密封神龛、载入马车。
班若安排妥当,一扭头便发现了殿门外一头黑色小卷毛、不停探头往里看的素菩怛。
尼婆罗国的土著小孩大部分皮肤黝黑,五官深刻,与邻国的天竺人源于一脉。素菩怛却是长得白白净净,虽也是眉目深邃,但还更精致些,又与生自带了几分大唐文人那种倔强又儒雅的气质,故而在一众尼婆罗小孩中便显得特别了。一张圆嘟嘟的小肥娃娃脸看起来像只晶莹剔透的馍馍,格外可爱——这馍馍正是由大唐商贾逐渐传入尼婆罗的一种主食,水晶小笼包。
素菩怛年纪小又长相可爱,庙里人人都喜欢上手捏他的脸蛋,正所谓长得“让人爱不释手”是也。
平日里素菩怛也把自己的外貌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每次跟师兄们出去托钵,他只要往人家门口一站,托着小钵眨巴眨巴眼睛把无辜的眼神发射出去,人家就拼命往他的小钵里塞好吃的,塞不下了还给包起来背回…
素菩怛也大方的很,遵循佛祖的教导,有多余的食物都是与众人分享,故而一直以来素菩怛在寺中稳居团宠之位。
班若走过去轻轻捏了下小师弟那嘟出来小肥脸,“素菩怛来啦~从今天起你要回寮房跟师兄们一起睡了,不能再睡大殿里咯。”
素菩怛吓了一跳,仰头看着班若问道:“什么?班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不是答应,只要没有人来参拜,我都可以睡在佛祖像前的吗?!”
班若蹲下来,耐心的解释:“再过一阵子佛像要跟公主去吐蕃和亲了,师父让我们这两日便开始供养修法、给佛像和正殿做扫净除尘,之后还要请匠人来修整佛像并重新贴箔,所以…”
“什么?吐蕃?佛像和公主要去吐蕃?!”素菩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没等班若说完就叫了起来,“什么情况?有没有搞错?吐蕃?那个冰天雪地的蛮夷国?!”
班若无奈地点头说道:“总之,师父有交代,你的东西都搬去寮房,以后便与我们同住,不能再睡在佛像前了。”
素菩怛在门口震惊了片刻,回过神来略显黯然又坚决地说道:“我去找师父问清楚!”话毕,小笼包扭头瘪着嘴跑向偏殿里的长老厢房。
(待续)
—————背 景 解 析———————
尼婆罗即今日尼泊尔,很多朋友应该在前一章中便已看出
当年尼婆罗的尺尊公主与大唐的文成公主前后前往吐蕃和亲,但无论是尼婆罗、吐蕃亦或大唐,都没有一部正史典籍里有关于尺尊公主及其事迹的记载。
而“尺尊”也只是一个吐蕃皇室常用的藏文名,并非这位尼婆罗公主本名,吐蕃历史上还有很多位尺尊公主。只有在一些不被史学家认可的佛教典籍或野史传说里有提到这位公主,并记录了公主的梵文名:Bhrikuti Devi。本书中我简化音译为卜丽缇。
关于文成公主,大唐及吐蕃的正史里确有记载其封号及事迹,只是无闺中名字,这与当时同为和亲的弘化公主不记姓名只记封号与事迹的情况相吻合。
至今国际上的史学家们还对历史上是否真有这位尺尊公主存在争议...
吐蕃,汉语词典一般遵从tǔ bō的读法,因为那时期的吐蕃多用“bod”自称,发音上从bo。松赞干布早期被视为吐蕃正式建国期,主要疆域是昆仑山脉以南到山南地区即喜马拉雅山脉以北,东至青海,与大唐中间夹了一个小国吐谷(yù)浑,西边即今天的阿里、可可西里一带当时为象雄古国(当时叫羊同)。松赞干布后期逐渐扩大吐蕃的疆域,吞并了吐谷浑、象雄很多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