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个附身的故事,这个事件我并没有亲眼看见,是大人之间说话我听来的。
人我也很熟,发生时间也是我那个岁数的时候的事。
我们院子对面的院子里住了两户,也是我的本家,一户的大人和我爸一辈,就叫猛叔吧,住南屋和西屋,三个孩子,两女一儿,北屋和东屋住的那户男主人,石哥石嫂和我同辈,也是三个孩子,俩儿一女。
这次被附身的是猛叔。
猛叔是他妈妈生了好几个女儿以后才生下的儿子,娇纵的不像样,等隔好几年又出生一个小儿子福叔后,这个猛叔的性格已经长成,在家里说一不二,性情暴躁,姐姐妹妹都没有敢惹乎他的,后来福叔被招工离家去矿上上班,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就不太回来了。我也很少看见他家出嫁的姐妹们回娘家。
猛叔结婚后,夫妻俩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那个猛婶也不是省油的灯,俩人经常的打成一片,小孩子们看他两口子打仗也是一大乐事。
猛叔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喂牛喂骡子,他饲弄牲口是把好手,一个人能同时赶牛和骡子,一趟两车,农忙时运肥运庄稼,农闲的时候给附近的窑厂拉粘土,公分挣得多,家里大人孩子经常有肉吃,生活水平在那个年代里是高于农村平均生活线的。
每次猛叔两口子打起来的时候,小打大人们是都不出来的,只有我们小孩子跟着看,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也是村人茶余饭后议论时间最长的一次打仗我亲眼目睹。
他俩从屋里打到院里,又从院里打出大门(那个院门不止一次被他们在激动的时候卸下来过),在两家对门院子的外面空地上滚在地上,在跟头轱辘的混战中,猛叔把猛婶抱起来扔进了他家给骡子、牛准备水的大瓮,两只脚露在瓮沿上面不停的扑腾……有小孩立马转身回家喊大人:爸,小爷把小奶扔泔水瓮连———等大人们从屋里奔出准备拉架的时候,猛叔已经把老婆从泔水瓮了里抢救出来,两人都湿漉漉的,粘着糠、菜叶子………这场战役就此结束。
按照人们的说法,鬼一般都找身体弱的人附身,可猛叔这体格居然也被附了。
就是这个猛叔,吃肉喝酒打老婆,又有一回,他弟福叔回来,兄弟俩喊上对面屋的石哥一起,别人还没怎么样,猛叔已经喝大了,喝着喝着从椅子上掉在了地上。
福叔把猛叔从地上拖起来往床上放的时候,猛叔却一下子清醒了,还自己站的稳稳的,表情口气都变了,变得跟石哥那死了的弟弟一个样子(石哥家姊妹兄弟好几个,三个亲兄弟,最小的弟弟连哥结婚后,儿子还在吃奶就得病死了,连哥媳妇带着儿子改嫁人走了。
当时走的时候还闹的很不好,就是媳妇要带自己屋里的东西走,床和桌椅什么的,婆婆嫂子不让,说是男方家准备的东西不是她的,不能带走,只允许连嫂带嫁妆走。后来带没带走我没往心里记,只是这样一闹撕破了脸面,连嫂走后再没有回来过,带走的儿子听说养的很好,也没回来给连哥上过坟。
猛叔站的稳稳的,说了一串话,大概就是你们把卫宝接回来(被连嫂子带走的那个婴儿),他是我的儿子,接回来给他娶个媳妇,逢年过节来给我上上坟一类的话。
当时在场的石哥是连哥的亲哥,赶紧好好的答应下来,还问在那边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等等,后边连哥说什么我不知道了。
后来我想过这个现象,再加上听来的别的附身事件,一般附身的过程不长,按时间来计前后也就十分钟不到,可能就是阴压阳压不了时间太长的原因吧。
连嫂改嫁的时候,因为桌椅板凳的事和婆婆嫂子闹的,可那时候人穷啊,一个碗都看在眼里,为了争老人的锅碗瓢盆兄弟妯娌打仗撕破脸的不计其数。后来带没带走那些东西不知道,反正是平嫂改嫁走了。
等猛叔酒醒,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听老婆和弟弟说的被连哥附了身,还骂了连哥几句,意思就是你找谁不行来找我一类的。
这事很快的传遍了整个镇,连嫂的娘家也听说了,从那时开始,连嫂每年在连哥忌日的时候都送儿子回来,由儿子的堂哥们带着去给连哥上坟。
我们那里的风俗,夫妻先走一个的话,另一个不送殡不上坟的。所以连嫂送儿子来以后,都在马路边找个地方坐着,也不进那个撕破了脸面的家,等儿子上坟回来就领着儿子走了,有人叫连嫂进自家喝水歇歇等,有时候连嫂也会去,等卫宝十三四岁的时候,连嫂就不来了,只送卫宝上公共汽车,孩子自己来。
族里村里大人们在讲述这事的时候,互相之间还感叹:你不知道啊,猛叔当时说出来的声音和当年的连一模一样,那个表情也一样样的!
另一个也同感:就是尼,你说咋还那个像法尼!
第三个也感叹:你可说,咱这人活着可不能做亏心事啊,老天爷和死了的人都看着尼。
所有聊天的人都深表认同。
再后来连哥的儿子卫宝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表达了想认祖归宗的愿望,回来时连哥的母亲和大哥也已经去世,连哥的大嫂收留了这个孩子,给卫宝掏钱送他去学了驾驶证,给他安排到自家工厂里开车,听说还准备找村里要宅基地给他盖房娶媳妇,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卫宝的人生刚刚开始,也得了和他爸爸一样的病,没活到他爸爸的岁数就死去了,人们把他葬在他爸爸的旁边。
父子俩的坟头就在我爷爷奶奶的旁边。
我们出嫁的女儿不上坟,只在家里有红白喜事的时候给爷爷奶奶 准备衣服被褥等拿到坟前烧掉。再多说几句,就是淄博博山这里的风俗是出嫁的女儿若是娘家有兄弟,那只有在红白喜事跟着上坟时给爷爷奶奶烧衣服被褥,以前都是用纸糊。等我亲堂哥的儿子结婚时已经演变成了实物,内外衣裤加上被褥纸钱,孙女多的人家都要很烧一阵子呢。我去坟地的时候,连哥卫宝爷俩的小小的坟包。
他爷俩吃的供奉只能在逢年过节他兄弟们在别处给老爷子上坟烧纸时分一点。或是我家红白事给他爷俩坟前放两碗。
卫宝早早的死去,村里人族里人都嘀咕过就是连哥想孩子早早把儿子叫去做伴。
但愿他父子在那边相依相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