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写之事:11.1日

11.1



那是个海边小村子,村口有一棵大榕树,榕树下铺着几块青石板,这是村民纳凉歇脚的好地方。那个时候房子不高,但几乎家家都有小院子。她在这个地方度过了童年。

夏洛是她的网名,她没有特别的烦恼,小时候的她是大家的开心果,因为她看过去又黑又壮。有一年冬天,奶奶回娘家,需要趟过一条河。河清且浅,泛着粼粼的白光,冒着丝丝的冷气。她卷起裤腿,犹豫了一下,背着奶奶过了那条河,那年她10岁。

漫长的暑假总是忙碌的,要抢收抢种。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有几亩地,到了夏天,稻谷飘香,孩子们一个个都奔跑在田野上。割稻子是技术活,大家一字排开,割得最快的那个人,要排在最前面,她几乎都是排在第一个。镰刀伴着稻浪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稻谷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微微的湿润,又伴着一点莫名的骚气。后来她在阅读《百年孤独》的时候,总是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同样的气息。那年夏天很漫长,太阳总是缓慢地下去,月亮总是伴着虫鸣升起来了。毛毛他们又骑着单车过来了。村里的打谷场,又大又空旷,他们会一直说啊唱啊笑啊。她喜欢高亢激昂节奏感强的音乐。有几个男生最喜欢听她唱歌,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低沉,有苍凉意。那年她十五岁,世界如同月亮般美好。

在师大的那几年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那个时候她留着中分的长发,同学们都说气质很三毛。略高的颧骨,有点深陷的眼窝,黝黑的小麦色皮肤,略带忧郁的表情,不苟言笑的时候,的却很三毛。她对着眼前的这扇玻璃窗,禁不住笑了。那样的日子如梦幻般飘过,眼前的她还是一样的长发,一样深陷的眼窝,不一样的大概就是略微圆润的脸和逐渐发胖的身材。生命像一列疾驰的火车,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下坠,有时她想抓住一些东西,但更多的时候是茫然和虚无。人到中年有个好处,即便如此,双脚踩踏地面的时候仍然有力而坚定,火车在嘎嘣嘎嘣跑,内心却有一处安静的处所。

她是这样开始新的一天:有些早上,她在睡意朦胧中先听一会儿《单读》,那个唠叨的人会不断重复某些莫名的情绪,每一次都可以听到不一样的曲子,最近她循环白光的《如果没有你》;有些早上她拉开窗帘,对着对面的山开始读一本诗集,有的时候就是几行,有的时候随意翻阅了几首,某个阶段她非常迷海桑;有些早上她急匆匆奔赴菜市场,那些摆在地上的瓜果蔬菜,有些带着晨露有些粘着泥土。她喜欢农家菜,很少买架子上看过去硕大油亮的菜蔬。

孩子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大多很放松,有些孩子偷偷把心里话写下来,她也开始把他们的心里话偷偷地存了起来。也许有一天,他们还想回望自己,这些小小的片段就像一条隐秘的路径,带他们重返校园生活。

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岛,有时她跟孩子们说,我们连在一起是大陆。

每天她回到小小的公寓,巨大的孤独包裹着一个小宇宙,她本该忧伤,却常常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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