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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受到上帝眷顾的弃儿

字数：1835

时间：2015-9-8

1.

放假的三天里，卖掉了书和试卷的我没再复习。

6月13日，04年J市中考拉开序幕，考点在西城中学。我浑浑噩噩地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在一声声哨音中挣扎着交卷。

中考结束时，西城校园里的蝉像是热疯了一样，刺耳的叫声不绝于耳。我听着它们叫的不是“知了，知了”，而是“热呀，热呀”。

冯静当晚就给我家里打来了电话，询问我考的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反正都写上了，你呢？”

“我考的也还行。”

我知道，她说的还行就是很好，而我说的还行，其实就是一般。

“明天我要去外地参加夏令营，查到中考成绩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好。”

等待成绩的日子总是让人抓狂，我掰着指头每天数八遍，时间也没见过的多快。陈俊提前用电话查到了成绩，450。我的成绩也没高到哪儿去，听着还不吉利，478。冯静考了590，超出了去年J市中学的分数线60多分。

拿到成绩后的第六天晚上，我爸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他沉着脸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西城中学的录取分数线公布了，我差了两分。与此同时，陈俊也打来了电话，他差了20多分。

我心里没什么感觉，但我想是不是应该假装难过一下，毕竟我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我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爸妈，这两天为了我中考，他们天天从饭店里给我炒菜，今天鲶鱼炖豆腐，明天鱼香肉丝。

我舍不得让家里给我交昂贵的择校费，嚷嚷着要找个技校去学挖掘机，要么学厨师也行。

我爸轻轻叹了口气，“你想好了吗？”

我说想好了，其实我根本就什么也没想，我只是害怕今后没有事情可做。接下来的一个周，我开始关注起了邮箱里塞满的小广告，要上技校，也得找个靠谱点的。

找着找着，我想起了“三毛”当初非要让我放弃中考直接去技校，我宁死不从，现在看来，她赢了，我输了。

2.

7月3日，中考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我把行李打包好了之后，约了陈俊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见面，第二天，我就要前往J市最大的LX技校报名了。

我没叫冯静，感觉没脸见她，这些天，只要她给我家打来电话，我都让我妈骗她说我没在家。

我们要了啤酒，喝的酩酊大醉，高声说着李嘉诚这类的富豪也没上过高中，最后不还是取得了成功这种话麻痹自己。我们都心知肚明，李嘉诚并不多。

晚上十点，我和陈俊各回各家。

分开前，他说如果过一段时间他在家玩够了，也去上技校，我们要一起开着挖掘机把韵文中学给夷为平地。

我摇晃着身子往楼上爬着，到了四楼时我打了个响指，大拇指和中指的摩擦很充分，迸发出强有力的回声，声控灯竟然一下亮了。我很惊讶，因为这层楼的声控灯不是很敏感，每次都要用手使劲拍才会亮。

“老伙计，你这是在向我告别吗？”

中考失利后，我感觉自己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经常对一些不会说人话的东西念念叨叨，楼下的野猫、车棚里的自行车甚至早饭吃的茶叶蛋和煎火腿片都成了我的倾诉对象。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门开后，我被站在门口的爸妈吓了一跳，完了，我满身的酒气少不了要挨顿数落。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彻底懵了。

他们一把搂住了我，喜极而泣，我被勒得快要窒息，不断咳嗽着。

“考上了，小和，你考上了！”我妈兴奋地喊着。

在我即将翻白眼驾鹤西去的时候，我爸发现了我的异常，赶紧让我妈把我松开。经过一番解释，我好歹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八点左右的时候，西城中学的招生部给我家打来了电话，说是分数线下调到了470，我被录取了！

酒精的作用下，我的反应有些迟钝，傻在了原地，看见打包好的行李又被收拾了出来，又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后，我才恢复了正常。

我考上高中了？！不用去技校握着摇杆开挖掘机，不用油烟滚滚的厨房里学着去当厨子了？！我兴奋地跑到阳台上，开开窗户，朝着外面大喊大叫着，“哇，我考上高中啦！”

“你是不是喝酒了？”我妈到底还是闻了出来，板着脸质问我。

我见情况不妙，赶紧夺门而逃。楼道里回响着我妈的嚎叫：“小兔崽子，你跑吧，回来再和你算账！”

我沿着空旷的马路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回忆了一整夜。上帝怎么了，这次竟突然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眷顾？

可能他之前一直为世界和平的事儿伤着脑筋，今天海湾战争，明天阿富汗战争，于是，我所有的十万火急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等他把一切摆平之后，回头一看，“哎呦，怎么这里还有个小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呢？啧啧，这些年他真是有够衰的，老师嫌弃，同学厌恶，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最后连高中都没考上，算了，今天一并补偿他吧。”

于是，他又重新把我放在了他博爱的羽翼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叫一声“小乖乖，醒醒”，把我从噩梦中拯救了出来。

我像一个被按在水缸里很久后碰见了司马光的人，水缸破裂的声音如此动听，我大口呼吸着深夜的风，带着些燥热的余温，才感觉到，我又还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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