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下雪了,初雪的北京好美,想起去年网上存的雪后故宫图,天地一片雪白,庄重肃穆的故宫就镶嵌在这白茫茫的静谧中,像汉白玉上的红木浮雕,又比那浮雕更浑然一体——真实的故宫上飘落着一层雪花,点点朱红隐藏在雪花后,形成完美的过渡色。
想去北京,想去故宫,想看看那穿越千年的浮世繁华。如果我还是二十岁的年级,此时应该启程了吧!
大学时期,有位朋友远隔千里,不期而至。那时,我刚刚入校一年,期恰逢期末考试,大家都在图书馆拼命复习,打算用剩余的可怜的时间博一把。夏天的暴雨总是毫无预兆,说下就下,窗外的雨幕密不透风,天像泼墨一般,昏沉沉的黑铺天盖地压下来,拥挤的图书馆更加闷热,让人喘不过气。身边围绕着“沙沙”的写字声,我却突然萎靡下来,心里膨胀的满满的斗志突然被无望的期末刺破了,浪费的时光在耳边叫嚣“放弃吧,过不了的,太晚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是这副状态,可想而知,这位朋友并未享受到老友应有的热情待遇,反而被我冰冷的声调吓了一跳。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有人来看我了,有人从家乡来看我了,与故乡断开的线有人帮我续上了,虽然也曾多次默念过家的名字,也曾多次诉说着家乡种种趣事,看似远离却从未离开,但这种我自己单方面的努力总归有欠缺回应的遗憾,慢慢,家乡的人和事就只想埋藏在内心了。可是,故人来了就不同了,故人带着家的温度从远方走来。“一中变了吗?”“老班咋样?还喜欢啰嗦吗?”“小丽和小王在一起了吗?”“你复读是对的,今年考得真不错!”......
不知道从哪里回答,老朋友一直在笑,我们站在学校大门口,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广场吹来阵阵晚风,树叶在风里摆来摆去,间或落下一两片 ,过往的故事像片片落叶, 飘回我的身体里,滋润着心田,我听到种子发芽的声音。那天学校大路上聚集了许多雨水 ,一个个水洼像天空的碎片,反射着灰蒙的光。我们一路并肩,踩着水洼前行 ,踩碎一地的小天空。
老朋友高考完了就开启了他全国旅游的计划,我不过是他顺路的一个小站点 ,他在那个夏天给我的鼓励是他始料不及且不得而知的,然而于我却是大学生涯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我从浮华虚荣的大一醒来,认真规划了后面的求学日子。所以,很感谢老朋友。他带着年少的冲动乘兴而来,宾主尽欢兴尽而归,谁说这份冒险的勇敢不值得呢?
房玄龄在《晋书.王徽之传》中写到一个故事::王徽之曾经住在山阴,一天晚上雪刚刚停,月色皎洁,举目看去,天地清朗。他独自喝酒诵左思的《招隐诗》,忽然想起了戴逵。当时戴逵住在剡溪,王徽之就连夜乘小船拜访戴逵,船行了一夜才到戴逵家,他到了戴逵地门前却没有进去就回来了。别人问他原因,王徽之说:“我原本是乘着一时的兴致前去的,兴致尽了就回来了,为什么一定要见戴逵呢?”
我们曾经夏雨中漫谈,畅想游遍山川。初雪来了,我对自己说,我不再年轻了。夏雨到初雪,勇敢到怯懦,好像只差一份无知无觉的岁月。我们拥有的越来越多,于是越来越害怕失去;我们考虑得越来越越周全,于是能做的越来越少。小王子说,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变成无趣的大人。可是,我们还是慢慢成为了年轻时最不喜欢的人,慢慢沉没在人海中。
今天风特别大,外面冷到发疯。我这里没有下雪,大雨刚刚停下来,孩子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下雪呀,我想堆雪人!我抬起头,孩子期待的眼中闪着光,仿佛海面上点点星辰。
我想从海里浮出来。
我想对她说,我们,去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