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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戈《心的事情》“婴儿看着水仙花”

高龄生了二胎，

但我其实从前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

育儿于我而言，是一个生命的惊喜，既惊又喜。

所以看到黎戈这篇《婴儿看着水仙花》，忽有同感。

“除了做母亲本身的辛苦，自我与他者的分裂才是更可怕的吧——做母亲的这些年，一直觉得真实的自我被封闭在一个不远却难以触及之处，不敢也不能打开，像飞行中塞进高处的行李箱。我想取下我自己，带着这行李冲出旅程，但那是不可能的。并且我得克制这情绪，不能让孩子察觉我的倦意。”

是的，时常会有倦意。

过去，我全世界到处跑。虽然在大宝8个月时也带去巴厘岛，回来那天开始就是疫情大爆发。

现在数起来，已三年未曾坐过飞机。连国内旅游都不曾有。

时有羁绊。待要再飞时，又开始二宝的怀孕生产，经历生死之间的痛苦。

二次剖腹产，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伤痕叠加这样的痛。

自我是有撕裂的。

“母亲这个身份的工具性，就是它是另外一个人的成长平台。身为母亲，我必须整理过滤，和主流社会秩序良性对接，把健康平稳的一面给孩子做安心的基石。”

我从愤青渐趋平和。时也有“被剪掉翅膀，只能伏地而行”之感。

“现在窗外正在下大雨，我的文青自我立刻回忆起小时候背熟的李清照，夹在书里发黄的栀子花瓣，而母亲自我马上想到接送孩子时穿雨衣、带雨具的麻烦。”

因了对孩子的责任，我须去履行。各家养育知识烂熟于心，语英数逻辑思维科学，原版教材大语文古诗名著，皆亲身来教。说重了怕伤害，说轻了怕宠溺。

“孩子给我带来深深的幸福感，丰富了我的生命层次。我对养育孩子这件事有抵触，更是因为对方所承受的生命自来的痛苦，而我未经同意把一个人带到这世界，这个责任太沉重了。每一步我都担心，怕没有尽到全力，而教育体制、生存大环境，都是我无法选择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糟糕景点的难堪导游。这种内疚也折磨着我。”

但，我并不后悔，却也不劝人生育。因着人生到了每一个阶段，有自然的缘份，恰好接受而已。

也许因着这一个新的身份，给了我与世界不一样的连接。

我重新去以孩子的角度看这世界，一花一木一草一鸟一虫皆新鲜可爱。

向来喜爱独处的我，也张罗起各种亲子活动，搭起帐篷赶起海晴天野餐雨天踏水，考古艺术名画玩具各式展览无不缺席，重温世界中国历史，细看人文戏剧名画，仿佛又重走一次人生。

没有伤痕，没有遗憾，一切一切都是崭新的。

于是，我把儿童心理学相关书籍都读遍，考了正面管教讲师证，甚至为了以后可以看出孩子隐藏的心事，学了绘画心理分析。开了育儿讲座，也乐于分享任何关于支持孩子快乐成长的事情。

这原不是我生命的轨迹。却悄无声息地，让我去看不同的风景。

“没做母亲之前，我不知道婴儿那小小的身体居然如此沉实，在我的臂弯里有沉甸甸的坠重，那是生命的分量。这生命，由我带来这世间，她让我和抽象的“生命”这个词产生了关联。我想，就是这种被鲜活阐释的生命感让我产生无法抗拒的、对做母亲的向往。”

是啊，当我看着怀中的婴儿，那藕节般的小手小脚，害羞地笑着把自己胖胖的小脸躲起来，那一刻，便是世上最甜的冰淇淋，化在了心槛上。一簇簇的蓝雪花，摇摇曳曳地长在了眼睛里。

“‘婴儿睁眼看水仙。’这是我看见过的最洁净的意象和诗句。水仙是初开的，金盏银台；婴儿是初生的，小婴儿的眼神，像暴雨之后的碧蓝天空，无比清澈，是世界上至为洁净之物。她定定地看着你，毫无戒备，眼神中无善无恶，只有交托和依赖。这世间，成年人都穿着厚厚的盔甲，只有婴儿不怕暴露弱处。这洁净来自优美的意象，更是干净的信任和初生世间的生机“。

以前上九型人格分析时，开篇老师问了一句话”你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他只是上天派来的天使，陪你这一程。他有自己的真我，自己的人生，你也有你的。“

是的。在种种哭闹屎尿屁中，那个浪漫主义的自我往往会被湮没，但如果尊重彼此是独立的，更尊重作为”自我“的身份，还是要保留有属于”自我“的时间。

所以，我重新开始了写字。因我还是更需要，那个不是叫”母亲“的”我“。

而我也同样，尊重孩子属于不是”孩子“的那个”我“。

”有了孩子，所有生命的负重都翻倍了，抱着的婴儿终归会长大走路，而心里的孩子是永远都放不下的。“

但，终需放下。将这生命之负重，看作自我成长的使命。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我会因为你的存在，暂时放下某些自由，但同时也会拥有新的自由。

你要成长，我也一样要成长。

这才是爱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