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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兄弟,叫大山。
在我们刚开学那天,老师点名时总会一个个去分析这个名字的深意,然后夸名字取得好。比如说他念到“张三”时,他就说:“这个名字取得好,十分朴素!”他念到大山时,就说:“刘大山,这个名字也很有深意,大山嘛,高大。你父母一定是希望你像大山一样顶天立地。”
大山就在底下回答:“老师,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很壮,所以叫大山。”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大山确实很壮,我们身高普遍只有一米五,大山都已经至少一米七了。老师在上面笑着说:“看来你的名字取得很贴切啊。”
在其他班报名都结束的时候,我们班才进行了一半,就是因为班主任话太多了,不停地分析,等到报名结束时,班主任说他会担任我们初中三年的语文老师。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分析别人名字了,教语文总是不停地分析文章,职业病可以理解。
放学后我跟大山走同一条路回家,就是这样我们慢慢地熟识了。
等到我们正式开学那天,我们先去操场举行开学典礼,我看到那个肥头大耳的校长慢悠悠走上主席台,然后他张嘴开始说:“同学们,光明中学已走过十余载,我校已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子……”
后来校长说的是什么我都忘了,我们在太阳下站了一个小时,校长就在上面滔滔不绝地废话了一个小时,一开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能说,等我再长大点就明白了,当领导嘛,废话总是多的。我平时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我的作文总被老师批“废话连篇”,所以我也一度以为我长大可以当领导,但等我再长大些,我又发现我想多了,因为我家没人在政府单位工作。
回了班,班主任分配位置时把我跟大山分在了一起,我们说了几句话,班主任就点名:“大山同学,不要说话。”此后每一次我们说话,老师都只会点大山名字,因为他太显眼了。
后来我们上数学课,数学老师长得很猥琐,他讲课时发出的声音很尖,像是电视剧里太监的声音。数学老师总爱骂人,他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不能说居高临下,因为他太矮了。这个太监一天就嘲讽我们:我看你们有些人真是可怜啊;我从来没教过你们这样的学生;你们这群瓜娃子……
于是我们都很讨厌他,在他一次嘲讽完我们之后,大山对我说:“我要把这个姓王的打一顿。”然后我们就开始讨论如何打他的计划,太监看到我们说话,又开始疯狂嘲讽我和大山,我们也就更加加深了打他的念头。
我们的计划是先投靠帮派,然后叫上几十个兄弟拦截在太监回家路上,不把他打死也要把他吓死。大山突然问:“如果他告诉政教处怎么办?那是要记过的。”我想想也是,我们就把打他的计划改到毕业后,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时在学校有个很火的帮派叫青龙帮,我和大山一人交了五块钱,加入了这个帮派,帮派老大和大山差不多的身材,老大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告诉我们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老大很器重大山,可能是因为大山身体壮,他任命大山为初一负责人。每个星期五放学后,帮派都会有活动,我们要去录像厅看录像,当然不是一般的录像,因为老大说:“加入了青龙帮,就是男人了。要做一些男人做的事。”每次去看录像,放的总是香港的电影,一开始还正常,后来就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每当这些情节出现时,我就遵守中学生守则,自觉地闭上眼睛不看。
有一次看完,大山对我说:“我们进入青龙帮这么久,从来还没做过什么坏事。”于是我们决定去收保护费。我们的目标是到学校旁边一个电玩厅里,收点小学生的保护费。等我们到了电玩厅,录像馆里充满的热血已经凉了一半。我可以感受到握紧的手里的汗,我问大山:“你紧不紧张?”
大山点了点头,说:“不能怕,你看古惑仔里面砍人多有男人味,我们只是收保护费而已。”
里面不少人都是成群结队的,收他们的保护费比较危险。我们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目标:一个单独的小学生。我让大山先上,因为他看起来比较有气势。小学生在打拳皇,我和大山站在他背后,大山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小学生肩膀朝后甩了一下,不耐烦的说:“别烦我。”大山又用手指点了点他,小学生转过头来,烦躁地说:“干什么啊!”
大山楞了一下,然后微微颤抖地小声说:“小朋友,给哥哥借点钱呗。”
小学生听到这个就大声地喊:“爸爸,这里有人找我借钱。”
顿时整个游戏厅大半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我和大山就看到游戏厅老板在朝我们这里走。看见情况不妙。我用手戳了戳大山,快速的说:“赶紧跑。”然后扭头就跑,我跑了几步大山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我跑。我心跳飞快地跑了很长一截路,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就停了下来,大山也跟着我停了,这是我和大山第一次收保护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尝试过了。
游戏厅也成了我们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敢从那里走过去。我们以为游戏厅老板一定会记住我们,直到有一次路过游戏厅,老板站在门口,问我们:“小朋友,来不来玩啊?”
后来有一次上语文课,我们学到鲁迅的文章,开头是“我家门前有一棵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班主任用了十分钟给我们分析这句话是多么的有内涵,听完之后,我觉得鲁迅真是太厉害了,于是我也立志要成为一个作家。在完成当天的作文时,我想起自己家门前有两棵柳树,于是就模仿鲁迅写了开头:我家门前有一棵柳树,另一棵也是柳树。
等到作文批改完放下来以后,我看到班主任在作文的开头处写“废话”两个字时,我的心情比较复杂。如果用中学生写作技巧来描述,就应该是:我的身体好像沉重了起来,心也开始下坠,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我知道,那是我作家梦破碎的声音。
等到了冬天,我们离2000年已经十分接近了。在新的年代来临之前,领导要下来审查我们的精神面貌如何。于是班主任在每天早自习时就会和我们练习,他问:“同学们,面向二十一世纪的目标是什么?”
下面的同学就齐刷刷地回答:“努力学习,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以新的面貌投入到二十一世纪的建设中去”结果到了二十一世纪,除了放了几天假比较高兴以外,我发现我们还是旧的面貌。
但是有一件事情变了:老大死了。
老大在一个晚上喝酒喝多了,被运煤车撞死了。于是帮里的人都很讨厌山西人,因为那个地方煤多。大山知道这件事后很愤怒地跟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用山西的煤!”
再过了一个月,大山走了。他搬家去了山西,因为家里有人搞煤矿发了。听说大山走之前跟他爸反抗说这辈子都不去山西,一开始他爸还好言相劝,后来一巴掌把大山打老实了。放假的时候,大山找我和他一起去看看老大的坟。站在老大的坟前,大山闭着眼睛说了句对不起。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大山了。
此后我的少年生活变得无聊起来,我就开始写作,我常常把我写的东西给同学看。他们也总会问我:你写这篇文章的主旨和中心意思是什么?
我说:不知道。
码字好辛苦,感觉身体被掏空……不给点个我是不会起来的(葛优躺ing),嗯,关注也要(๑˘ ₃˘๑)记得是关注专题民谣年代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