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佛像的和尚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王是个和尚,独自守着一座破败的小庙。每日靠着镇上居民的香火且勉强度日,日子虽然贫苦,但老王依旧虔诚,他始终相信着佛祖终有一天会显灵驱散世间的疾苦。

一晚,老王像往日一样靠在庙门上,俯望着镇子上的灯火斑斓。山坡上的老庙是镇上唯一没有通电的地方,老王也早已习惯没有电的生活,总是在天黑后看看小镇的安宁与幸福,然后回到黑暗的禅房,闭上眼睛,等待日出的来临。庙里唯一完好的东西就是主殿的一个佛像。这可能也是除了功德箱唯一的财产,老王的功德箱是小镇上的人捐的,幸而有了老王,这座庙虽然破旧,却干净整洁。破败中蕴含着生机。

天刚蒙蒙亮,老王便起了床,每日早起诵经,练功,悟禅是老王坚持了数十年的常态,但这天这个常态被打破了。老王站在破碎的佛像前愣了神,佛像的底座因为年久老化,承受不了佛像的重量,而倒塌了下来。佛像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期盼,听闻了太多的苦难。老王跪在地上掩面哭了出来,天和地似乎都开始旋转,进而崩裂。他尽量抑制着哭泣,但哭声依旧钻出掩面的双手,飞到寺庙之外。

“老王,这是怎么了?进了强盗了吗?”

“完了,都完了,佛像破了,香火断了,庙不久也会没了的。”老王一边哭泣,一边捶着胸口,“我无能啊,佛祖弟子无能,弟子无能啊!”

男人双手扶着老王的肩膀:“老王,你听我说,我还有办法,我妹夫阿亮是隔壁镇的泥瓦匠,他前天给镇子上修了一尊佛像,那佛像修得慈眉善目,让人看了就觉得可靠,老王,你放心,我去请他来,保管3000块就给你修尊大佛像,他前年可是收了人家6000呀,怎么样老王?你信不信我老许?”老王听见老许的话,停下了哭声,抓住老许的衣服,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老许,你要说的是真话,你就快去找你那妹夫,让他赶快动工,我马上就给你筹钱,我的命和这庙可就都靠着这尊佛像了。”老王说话的语气坚定了些,虽然处于悲伤之中,但有个好消息,总归是有个盼头,即使这3000块对于老王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顶得上他一年多的支出,但想想办法,努努力总是能解决问题的吧:“行,老王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找我妹夫,他少收那3000块,就当我们俩捐的香火钱,像我们俩这么大方的人,现在可难找了,我现在就出发,你也尽快把钱凑齐,早完工早安心,大家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到时候记着给我写功德簿上啊!千万别忘了。”老许拍了拍老王的肩膀便走出庙门。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天早已冷得不像样子,往年这个时间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老许走后,3000块一直在老王的心里盘旋,急得老王的光头在太阳的照射下愈加闪亮,扫地的声音推动着悲愁的思绪飘向镇子。老王盘算着去找谁要点善款来修佛像呢?现在大伙全都一心想着赚钱,平日里香火也不如往些年,现在老王的日子是越过越苦,可是大伙明明都赚了钱,小镇上路也修了,电也通了,家家都买了家电,庙里却依然老旧破败。老王扫完地,打算出门到镇上去看看,想想办法。老王将扫把一丢,穿着青灰色的厚褂子,拿着佛珠就出门了,老王的褂子虽说是青灰色,实际上早就看不出来带着青色的痕迹。还碍眼的缝了几个大大的补丁。老王登着不跟脚的旧棉鞋,踩在通往小镇的泥巴路上,路边是荒废的农田,夏天田里还会长出许多杂草,而现在连野草也躲回土地里面准备过冬。到镇上的路并不远,可是老王总觉得这条路今天格外的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冬日的暖阳,今天也显得格外的猛烈。

进了小镇,老王毫无目的地到处乱闯,试图寻找世间救命的稻草。老王也想过直接开口化缘,但警察老张警告过老王,当街化缘是犯法的,要没收赃款的,他说那叫非法集资。这样一来,老王便无计可施。望着嬉闹的孩童,叫卖的商贩,老王愈加惆怅,似乎有点后悔当时的冲动,事情已经答应下来,这3000块又怎么办呢?老王满脸愁苦,手不自觉地拽着衣角,晃晃悠悠走到往日常去的茶馆,直到老板问他喝什么茶,老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桌子面前。

“哟,老王来了?我这儿来了点新茶,你尝尝,这新茶的滋味可是和以前的茶大不相同,这杯茶就不收你的钱,权当老伙计我请你的。”老王低着头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木纹,那些木纹看似环环相连,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一圈一圈互不干扰,各走各路。不一会儿,茶老板提着茶壶坐在老王对面:“老王,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平日里来喝茶都挂着个笑脸,今天怎么哭丧着脸?”老汪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庙里的佛像塌了,现在得重修,可是要花3000块,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呢?平日里都是靠着大家的香火钱过活,今天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叫我怎么办呢?”老王看了眼茶,老板顺势说下去:“老茶,你看我俩这交情,你也常去庙里上香,我也常来你这里喝茶,不如你给我想想办法?你看你也做着生意,应该赚了不少钱,要不你出点钱?”

茶老板听见老王叫他捐钱,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但又在还不被察觉时恢复了原先的嘴脸:“老王啊,你也看见了,我这茶馆也不大,小本生意,这又才进了新货,实在是没什么钱,我还有一家子人等着吃饭呢,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是个出家人,应当是明事理的,应当理解我的难处。”茶老板微微皱着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我向来是信佛向善的,佛像塌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是要管的。”老王瞪大了些眼睛,望着茶老板,茶老板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从现在到大年30的茶我都包了,只要你来,你尽管放开了喝,我分文不取”茶老板说完,望着老王,老王张张嘴,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茶老板急忙说道:“老王,你可是知道的,我这都是上好的茶,价钱可不便宜。”老王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再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茶老板又看了看老王:“老王,我也知道你为难,庙里的事都靠你一个人,这样,我给你支个招,镇上的首富钱老板前两天回来了,这几天经常去镇上的银行,你去那转转,没准那人家一发善心就给你把佛像的钱全包了,说不定还给你翻新翻新你那个庙?”

“就是小镇东边那个银行?”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快点去吧。”

老王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转身便向外面跑去。茶老板见状,追到门口,向老王的背影喊:“老王,记得记上我的功德,我可帮了你大忙!”茶老板的喊声,随着老王的身影向东远去,拖得长长的,渐渐消散在熙壤的人群中。

夕阳西去,太阳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天空点燃,红色的光笼罩在街道上,追逐着老王奔跑的背影,一切影子都被扯向远处的黑暗,老王那双不跟脚的棉鞋踩着老王的影子,顺着影子的方向跑去,老王跑到银行时,天已经显出深蓝色,凉风吹拂着夜晚的味道,掠过呆愣在银行门口的老王。街上的叫卖声越发稀疏,白日的喧闹渐渐散尽,老王无力地瘫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佝偻着身子埋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突然有人拍了拍老王的肩:“大师来存钱的吗?来晚了呀,找我存,我这利息高,银行行长是我姐夫。”老王抬起头一看,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摆在眼前。

老王摆了摆头:“我是来要钱的,庙里的佛像塌了。”

那人转身坐在老王身边:“大师,贷款我这也行,别忘了,我姐夫是银行行长,贷款的利息低。”

老王摆了摆手:“我不贷款,也不存钱,我是来找人的。”

那人把手勾在老王的脖子上:“大师,不管你存钱还是取钱,找男人还是找女人,反正你找我就对了。”

“ 那你能捐点钱,让我修佛像吗?”

那人听了,眉头一紧,转身便走,刚走出去几步,又转回身子,掏出200块钱:“但是我要是修了佛像,佛像能保佑我这一辈子不被条子抓吗?”

老王说:“心诚则灵,世间一切皆因缘而起。抓与不被抓皆是命中所定,一心向善定能获得善果。”老王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

那人听了老王的话,把200块钱揣回兜里,摸出两块皱巴巴的纸币,塞进老王的手里:“那我就只能捐两块钱了!”说完,转身准备走,但一转身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抓住了衣领:“猴二,王和尚,你们两个非法集资全被我看得真真的!”

“张警官冤枉啊”猴二一边叫一边挣扎着。

“猴二,你小子是个惯犯了,还在这跟我喊冤。先跟我回局子再说。”黄色的路灯亮起,灯光下,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派出所,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黄色路灯和远处的狗吠。 狗沸声回荡在街道上的墙壁上,月亮越发明亮,星星也多了起来。

“老王啊,你怎么看都是明事理的人,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怎么还当街化缘?我跟你说过,这个是非法集资,是要没收赃款的。”张警官坐在老王的对面,从烟雾里探出脑袋:“你也是个老实人,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有困难就找政府呀,咱们政府为人民服务。”老王把埋在桌子上的头抬起来,一脸苦瓜相:“张警官,庙里的佛像塌了要3000块钱重修,我就来看看能不能碰上钱老板,让他能不能帮个忙?结果钱老板没碰上,遇到个猴二然后就让您带到局子里来了。”张警官摸了摸下巴:“这么回事啊,这么着。老王,你去县里政府的宗教科问问,兴许能给你补助一些经费,然后去县里的庙问问,他们跟你都是出家人,不会袖手旁观的。”张警官又抽了口烟,退回到还没散开的烟雾中:“可惜我们吃公家饭的是无神论,你那佛像我也不太好插手。今晚你先在这将就一晚,天黑了,你那山路也不好走,明天天亮了你再出发。”

老王趴在桌子上,一晚没睡着。县里的宗教科去年也去申请过修庙门的事情,去了好几次,科长都推脱着说在审核县里的庙,虽说有自己的师兄在,但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师兄。老王决定天亮了去银行门口找找钱老板,找不到就去他家里问问,老王就这么趴到了天亮。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街上开始有了熙熙嚷嚷的声音。夜晚的寂静开始被打破,上学的小孩挎着帆布包,三五成群地往学校跑去。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开了门,包子铺的热气将香味推散开在街道上。老王从派出所走出来,抬头望了望东方还不刺眼的太阳,老王伸手挡了挡阳光,依旧坐在银行门口等待着钱老板,太阳越爬越高,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街边的黄狗趴在屋檐下,注视着来往的人群,人群中出现一个十分显眼的人影,整齐的黑西装,凸起的肚皮,鼓鼓的裤兜,腋下夹着黑皮包,缓缓地往银行走去

“钱老板,钱老板,请等一下”老王看见钱老板连忙站起身,朝钱老板走去。

“哟,这不是王和尚吗?不在庙里好好念经打坐,到这来干什么?走走走,先进去说。”说着,钱老板把手搭在老王肩上,一起走进银行:“王和尚,你先去那边,等会儿我去和胡经理谈会儿事儿一会儿就来找你 ”

老王在墙边的长椅上坐着看着钱老板走进深处,胡经理的办公室 。太阳不知不觉挂到了最高点,地上的影子,都缩成了一团,躲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钱老板终于从办公室走出来,却径直向门外走去,老王见状,急忙喊住钱老板,钱老板回过头来一看,一拍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走走走,去那边坐着讲”老王将佛像的事儿告诉了钱老板,钱老板依旧保持着习惯性的笑脸。

“哎呀,真不巧,我这钱刚刚都周转出去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光看着有钱,其实钱全在周转着,时时刻刻都是周转,这样你给我看看相测测,我这钱还能不能周转得回来?”钱老板说。

老王仔细看了一阵后说:“钱老板虽然是有福之人,但福分可能并不十分的多,周转的钱还是要看命数,不好妄下结论”钱老板听了笑脸立马掉到地上,皱纹爬上了眉头:“和尚,我问你这佛祖长什么样子,长得像哪一个?”

“钱老板,佛本无相不存在像哪一个人,佛以慈悲度人,可以向任何一个人,可以是任何人。”

“既然佛本无相,那还修佛像干什么?你修的佛像也不一定就是佛呢,况且我的钱都周转出去了,不一定回得来,修佛像这福分我也无缘消受了,我也不让你白看相。这十块钱你拿走自己修佛像去!”钱老板把钱一丢,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去了。老王捏着十块钱靠在墙上,叹息着老王明白了,说了实话,得罪了人家,开口就要钱,又惹得人家不高兴,人人都想要钱,人家凭什么给你一个人的钱呢?老王决定去县里碰碰运气,浑浑噩噩地又踏上通往县城的路。

县城里比小镇上更热闹,更繁华,就连街道也比小镇干净不少,县里的人个个光鲜亮丽,笑脸盈盈,老王一身破旧,显得愈加格格不入。老王在路边的小摊买了个小佛像。人啊,奇怪的很,心里总有点东西装着它才安心,人的心被琴弦连着一头是心,一头是目标,心沿着琴弦跳动,生活总在琴弦上使绊子,可能只有这样,琴弦发出的声音才有旋律,才好听。老王揣着小佛像朝县政府走去 。

县政府修的富丽堂皇高门阔院,虽是落叶的季节,院子里却没有一片树叶,到处都是一尘不染,墙边整齐的停着一排豪车,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戴着金表的门卫给老王开了门。去年老王隔三差五的就来,和门卫就早就混熟了,老王轻车熟路的敲开宗教科的门,科长坐在办公室里科长是一个身材枯瘦的男人,戴着看起来十分有重量的眼镜,坐在十分宽大的桌子后面,形成十分可笑的反差,科长站了起来:“老王,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吗?修门的事儿不来不该我管,我这是破例给你申请的补助,所以审批很慢。 你年后再来,说不定就成了,你别心急。”

“李科长,我这回不是这事”

“不是这回事儿,那你再讲讲又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事儿就是要找政府”

老王坐在李科长对面,一五一十的讲了佛像倒塌的事,李科长皱了皱眉头:“老王啊,你先别着急,你这回这件事你去找楼下的文物科,你那庙年头不短了,我这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说着,李科长把老王半推半就的请到了门外,老王想说些什么,李科长不等老王开口,将老王推出门外关上了门。老王无奈,只得去找文物科实试运气,文物科的科长是个中年人,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有些发白,穿着整齐的中山装,一脸严肃,老王又把佛像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文物科长讲了出来。文物科长喝了口茶,放下印着毛主席像的唐瓷杯子,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印在黑色的毛主席像下面,白色的杯子外壁让红色的字更加显眼,茶香味儿钻进老王的鼻腔,冲击着他的神经,老王闻出来,这茶绝对不差,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顶好的茶,不知比茶老板的茶好上多少倍。:“老王啊”听见文物科长浑厚的声音,老王回过神来,把目光从茶杯移向了科长,科长继续说道“刚才李科长打电话给我讲了你的情况,包括之前呢,老李也经常说起你的事,老李这个人还是对你很上心的,我们呢,也知道你是镇上唯一的庙,”科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这个事儿不是说不办,我们看得到你的难处,也知道你尽心尽力保护着文物,传播着宗教,但是呢,凡是事儿吧,都要走个流程,你这个事儿肯定给你办,只是层层审批,要麻烦一些,况且你那里也不是文物保护单位,本来呢,我是用不着管的,但是你这么大老远来了,我总要体察体察民情的,你的补助肯定是没问题,但是你庙里的文物得往上捐一些,让国家来保管这些文物,国家专业的保护才更有利于文物的长期保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科长说完,望着老王,似乎在质疑着老王 。老王被文物科长一套说辞,说得云里雾里,光听见那个补助没问题,文物科长见老王愣了神开口说: “怎么?没听明白吗?我说你这事他不是不办,只是说仅仅是理论上啊,他不太好办你说我这是文物科吧?那多多少少得有点文物才能办吧?你这个确实不好办但是理论上我们还是应该克服一下。你回去看看你庙里有没有什么老物件,老文物把它交给我,我这样才能给你办一个补助。”老王,这回听明白了,可是庙里最老的东西就是碎了的佛像,最后,老王答应文物科长回去找找,其实老王心里也没底,庙里根本没有什么物件,或许庙里仅剩的也只有老王虔诚的心。

老王出了政府大院,摇摇晃晃地走上回家的路,老王正低头走着,听见后边有人叫,回头看是个年轻人,朝他跑了过来:“这是我孩子刚出生,想请个高僧取个名字看看像在镇上也就你一个和尚大师,你帮个忙,我有重谢的,肯定不会亏待你。”老王心想,反正回去也不一定有文物,不如做点善事,说不定佛祖就显灵了。年轻人的孩子刚出生两三天,就和大多数的婴儿一样,毫无特别之处,是个男孩,老王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合十的双手开始发抖,头上冒出亮晶晶的汗珠,好像在挣扎着什么,把年轻人一家子全给哄住了,大气也不敢揣,不一会儿老王睁开眼:“孩子就取名为志霖,你们不必问为何,皆是缘分,这孩子面相奇特,将来必大有作为,或许你们一家能因此发迹,可谓善哉。”年轻人一家子听了老王的话,都朝着老王鞠躬喊着,感谢大师。老王出了门,神色有些慌张,急忙打开红包一看,一张崭新的50元,说说不明所以的好话就得了50块钱,老王也笑了出来。之前因为说了老实话,得罪了钱老板,这次老王耍了小聪明,违背着本心,却得了50块钱。

老王回了庙里,东翻西找,最终发现墙上的一幅壁画好像还算完整,画的是观世音,应该有不少的年头。这次老王没怎么挣扎,便决定请文物科长在取走,就在做出决定的那天晚上,老王梦见了观世音,观世音带着老王去见了十八罗汉, 见了各路佛祖,梦里的老王像一具躯壳一样被观世音拖着走,浑身发热。梦里的罗汉和佛祖似乎不再有平日印象里的和善。这天早上老王没有早起,太阳开始刺眼,照进了屋子,老王才起来,头有些晕,老王依然去请了文物科长来看壁画画上的观世音,栩栩如生,衣裙飘飘,站在祥云之上,肌肤红润,慈眉善目,众人都看入了迷 最后,文物科长带着一大帮人把整块墙撬了去,答应老王过年后送来5000块,可是老王年前就得给钱才能修佛像,科长并不听老王的话,上了车带着壁画走远。

远去的汽车,扬起的灰尘,遮蔽了老王最后的希望,一些老旧的东西就应该被淘汰,被抛弃,老王的希望被科长连同壁画一同带走了,他浑浑噩噩地沿着汽车飞驰远去的路径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镇子上,来到行人密集的十字路口, 那个路口被当地人称为“圆镜”没人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只是老一辈这样叫他们就学了来,而老一辈是从更老一辈的口中学来的,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或许这背后有着某个奇妙的故事,但如今已不得而知,在历史的烟雨中,中有许多东西被以往被埋没,历史这个前进的巨大车轮,总归是要消耗燃料的,为了自身能够前进,它也必须抛弃一些东西。

老王坐在路边,双眼无神,有人以为他是来街上算八字的,总来问他。最开始,老王摆摆手推脱,后来人一多,索性收了钱,便专挑好听的话讲,一天下来,虽得些钱,却只够生活,要修佛像,依旧是痴心妄想。晚上,老王准备睡去,被叫门声拉了起来,老王起身,坐在床边朝门大喊:“推门便是,门是坏的小心点,用力别把门推掉下来了,轻点推。”老许打着灯出现在老王面前:“老王,钱准备的怎么样?佛像可是马上准备好了”老王把这几天的事儿都给老许讲了个清清楚楚。虽然在黑暗中,但凭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然能够察觉老许把眉头拧起来:“老王啊,佛像我们可是花了大力气,现在马上要完工了,你到时候可别让我们白忙活呀,我那妹夫可是推脱了许多生意,专门做你这一件东西,况且我们也是把情面给你给足了的。”老王低着头叹了口气,老许坐在老王身旁,开口说道:“老王,你在县里不是有个师兄吗?你去问问他,指不定有什么法子,反正我这活也干的差不多了,你那票子是必须得拿出来的。”老王往后一躺说“:行吧,我天亮就去”老许见老王躺着也不再打扰,出门时甩了一句:“千万要记着钱,我们佛像可是要修好了。”老王很快就睡过去,好像彻底的绝望反而是一种解脱一般,对于县里的师兄,早在十多年前便没了来往,老王根本不再抱着任何希望。

太阳又从东边爬起,推着黑暗的影子向西边走,向西延伸的影子逐渐变短,年轻的鸟鸣渐渐喧闹起来,那双不跟脚的棉鞋又踏上了通往县城的路,师兄的庙修在小山坡上,虽不如政府大院修的好,却也十分气派。老王可师兄坐在会客厅,老王向师兄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师弟呀当初师傅说你会跟与佛法有缘,所以不长烦恼丝,可你现在看看你那一头烦恼丝。不久没有剃头了?”老王伸手一摸,果然头上全是浅浅的头发,从前的老王是从来没有长过头发的,这几天却忽然生出了头发,老王露出惊慌的神色。

“师弟,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你看看我这寺庙,你满意不满意?跟我到处转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来到大殿上,高大的佛像端坐在上方,两侧则是十八罗汉,瞪眼看着踏进大门的人,在佛像面前,老王不免显得心慌,似乎是佛像太过于巨大?两人在佛像前拜了拜,又走向其他地方,寺庙并不很大。除了大殿,会客厅,便是几个禅房与客房。

“师弟,你觉得怎么样?过了年我就要去市里了,这里就归你了,我过几天就去登记,到时候你只管来接管这座庙就是了”

老王跟在后面,突然停了下来:“师兄,我还是想修好我那尊佛像。”

师兄转过身来看了眼老王,继续走着:“师弟呀,你还记得你刚进师傅寺庙的时候,师傅就说你悟性高,是个好苗子吗?我还不相信,但是那个时候你确实各方面都比我优秀,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 。”

老王见师兄走远赶忙跟上去:“师兄,我是真心想要修佛像,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

师兄摸了摸胡子:“嗯,修佛像的确实件善事”

“这么说?师兄是愿意帮我了?”

“师弟啊,佛本无相,我再给你看个东西”

两人来到大殿后面的空地上,墙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师弟呀,你猜这车是不是3000块?等过了年庙就留给你,但是车我就要带着走,你也知道这年头当和尚没什么钱,我这半辈子就从香油钱里面抠出了这辆摩托车。也没什么能留下来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庙了。”

“师兄,那佛像的事儿?”

师兄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怒色:“你总是这样,总是死脑筋,一切都是缘,丢掉那里,过了年来这里不好吗?这里至少能让你吃饱穿暖,时不时还能捞到点油水,我这是为你好,师傅嘱托了我们要相互帮助,身为佛家弟子,师尊的教诲定是不敢忘。现在你听从我这为了你好的安排,就算是帮我了。我也不再跟你废话,你过了年只管来这里,在这之前你随便怎么做我都不会管你与我无关,你尽管去修你的佛像也好。”师兄说完话便走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老王想修佛像的想法似乎淡了很多,回去的路上,老王又遇到了那个姓王的年轻人:“大师,再救救我吧!我爹早上起来就头晕咳嗽,请您去看看吧!”老王又一次来到年轻人家里,那家人见了老王进去,有的围上来讲些好听的话,这次老王装出为难的神情,说老头子害得邪祟,又讲了一堆哄人的话,最终把身上的小佛像以3000元的价格卖了出去。修佛像的钱终于是攒够了,老王却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兴奋,摸摸自己满头的烦恼诗,心中越发惆怅。老许拿了钱,显得十分开心。

这天,天刚亮不久,院子里就传来了喊声:“王和尚,镇长喊我来告诉你,你这马上要拆迁了,要盖新楼,叫你年前就要搬走,我们开年就动工,他说县里的那个庙,你可以马上就去,他说你都知道情况了。”喊声传进老王的耳朵里,老王便没了意识。天一下子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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