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这样的地方,原本是只应属于桃花流水脉脉温情的。这里一切都应该是软的,江南春天温暖的风,拂动柔软的细柳,一如江南女子柔软的腰身;那些娇俏的面庞,穿梭在刚萌生的绿芽里,像一尾尾灵活的鱼;虽然如今的人们不再像阿碧那样唱着“菡萏香连十顷波,小姑贪戏采莲迟”,语调却仍是温婉动听得不得了。反正,是苏州,是“酥”州。
可是这个温香软玉的城市,有座沧浪亭;在沧浪亭里,住过梁红玉。
沧浪亭,位于苏州城南,园子不大,虽说是苏州现存最古老的园,却仅仅十来分钟就能绕完。园几度易主,除了留下个韩世忠强霸沧浪亭的故事,他们俩夫妇住在园中的痕迹可以说不复存在。水墙,复廊,漏窗,假山,老树,古亭,除了小点,在我这样的外行眼里,和其他园林并无差别。但是,这里很静。同样是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却没有那么多人来打扰。这座代表着宋代风格的古园子,就安静地盘踞在三元坊附近。
梁红玉,最初知晓这个名字,是在《说岳全传》里,黄天荡击鼓退金兵。当时,韩世忠和金兀术在京口对峙,兀术有十万精兵强将,装备精良,而韩世忠仅有七千疲兵。以少敌多,原是大忌。这黄天荡是一个凹进的芦苇荡,三面都是死路,仅一面水路可进出。梁红玉献计,以小股士兵诱敌入荡,大批宋军埋伏其中,攻其不备。
交战当日,红玉一袭红衣独立中军楼船,两柄鼓槌抡响进攻的节奏。咚,咚咚,七千士兵就在这鼓声中将兀术数万精兵杀得落花流水,并逼入黄天荡这个死角,将金军围困达四十八天之久。后来,是金兀术连夜派人将原先堵塞的河道挖通,才得以逃脱。
这一战奠定了梁小姐与韩先生的侠侣之名,也直接让梁红玉成为我幼时的偶像。
说起这梁红玉,原本出生淮安大户,自幼精通翰墨。由于父亲是武将,耳濡目染间她也学了不少武艺兵法。后其父战败被斩,家道中落,她不得已成为“京口营妓”。
梁小姐自幼熟读兵书,胸怀大志,又怎会心甘情愿沦为泄欲的工具?世间姻缘说巧也巧,方腊起义被平定之后,主帅童贯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大宴有功之臣,而红玉恰巧被拉至宴会陪酒,而我们的男一号韩世忠,此时也在宴会上。他刚刚生擒方腊立下大功,却仅仅封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正闷闷不乐呢。两个失意的人,在这乱世中相逢,金风玉露,才子佳人,干柴烈火,咳咳,跑题了。总之呢,就是一见如故。
此后,夫妇俩南征北战,奔波一生,传说,二人最后神仙眷侣,终老西湖。在那个飞鸟尽良弓藏的时代,韩世忠能够全身而退,某种程度上也拜他聪明的夫人所赐。
南宋虽是个很孬的朝代,可越是这样的朝代越能体现出“英雄”的风采。在那些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里,不仅仅有杨柳岸的晓风残月,有独上西楼载不动的许多愁,还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铮铮铁骨,和踏破贺兰山缺的豪情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