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 芸儿朝那边看过去,看着看着,眼睛不由微微湿润起来。
庭院里的柿子树早就铺上了翠绿的叶子,越过柿子树和一株到现在还叫不出名字的树,叶子遮遮掩掩的,树叶间隙中,缩小的人儿,听声音都知道是谁。
林君说,那是一种法国的树,林君用法语发音,听一次,就让芸儿捂着嘴,低低地笑,第一反应竟是家乡一种叫鼠子的尖眼的意思,用家乡话说是:炼子。每次看过去的时候,芸儿总觉着是无数双炼子的眼,痴痴地,哆嗦着。
手搭在木栏杆上,午后的阳光越过浓密的叶,投下来是斑驳浓厚,早早地,就把整个二楼笼成一片阴凉,是个极好的避暑之地。芸儿赤脚站住二楼的檐廊下,脚底的木,温润沁心,但半年多习惯下来,并无刚来的羡慕与新奇。倒觉着,总是能听到邻家的声,无论在门口唧唧哝哝什么,她的心,总是容易被抓了去,无外,此刻这声“喂”,又一次把芸儿给衔了出来。
“嘿!” 是女人的男人回来了,女人正在后院弯着腰做着什么。而男人大跨一步上了台阶,在院门前往里拉了下,齐腰的院门一手被打开,男人还是高声冲着女人喊,午后的燥热里,这声音却带着分明的喜悦,像一阵更热情的风,吹散着沉闷低压的炙热。
“啊!”女人跟着尖叫一声,立刻抱着男人一阵狂吻。
虽然家家都是种花栽树,院子里的空隙不多,透过几株树的叶片间隙,芸儿清楚地看见西方电影里常见的那种热情镜头。
芸儿的赤脚,估计还是觉着檐廊外太热,手无力的从栏杆扶手垂下,又静悄悄地退回到门口,虽只有两小步的距离,但屋外的热情与屋里的冷气,让芸儿不经打了个冷颤。
“啊,太好了!” 屋外,是女人抑制不住的兴奋,像烈日下,幸福的气息,赤裸裸,明晃晃。
芸儿情不自禁地从门口后面又折回栏杆边站住,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睡午觉的小妹,也赤脚着跑出来,手里还摇着蒲扇,往里一扔,跑到栏杆前,眯起眼,睁大眼,垫起脚,又丧气着,又别过脸,绯红了,望着芸儿,羞涩地笑,发丝都蓬乱着。
“芸儿姐,咱姐夫,说不定,也......” 小妹低语,伴着低头转脸的姿势,想把声音压得更低,也生怕这些燥热把她们的谈笑声给偷了去,让男人女人听到。
“还说我呢,你也别笑......” 芸儿也不示弱,谁让着小妮子笑自己。
“哼,芸儿姐,我以后就跟着你,这辈子都跟你,你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你。” 小妹总是能先堵了芸儿的嘴,一点不示弱,一点没当下人的卑微。
“好好好,我想甩,都甩不掉你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小妹倒是像黏人的猫,乖乖得依在芸儿身旁,一看,怎么都不像主仆,开玩笑是姐妹都没人说二话。
“等姐夫回来,也跟他们样的,那法国人,叫什么来着......” 小妹还是低语,把芸儿扶进屋,把屋里的冷气调了调,说芸儿姐莫要想太多。
怎能不多想,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只是跟着林君学些法国人零星的用语,如今出门只能与邻里简单招呼,真是寂寞而又孤独难耐。
到底还是不方便,幸亏如今有同乡小妹陪伴,与小妹的缘分,是与林君在中餐厅就餐时,一个刚被卖到异国,逃命出来的打黑工小丫头,一时怜悯心泛起,如今,倒处成了姐妹,成了彼此的依赖和慰籍。
“姐夫走了两个多月了,我记得,说柿子成熟的时候,就回来啦!”
“到时候,我得把那满树的柿子,都做成饼糕。” 小妹的手,往空中划了个大圈。
“好好好,就等着吃你的‘柿柿如意’ 饼糕!”
芸儿的眼,又有些润湿,只是这次,是看着小妹,不由得伸手,拢了拢她的发,说刚睡起来,头发乱蓬蓬的,还被风吹乱了,以后别老这样,出门在外的,要稳重一点......
“芸儿姐,知道啦,知道啦。” 小妹给芸儿盖着薄被,在一旁轻声嘀咕嘀咕。
独在异乡为异客,此刻的孤寂,谁都懂,谁都不说破,就让浓荫缱绻,苍翠欲流,还有风吹的宁静,安然,都收在夏日午后的喃哝细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