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以前工厂的同事，说“老杜癌症复发了，估计过不了这个夏天了。”
“唉，真是可怜，听说她老婆小娟也查出了妇科癌？”我问。
“是啊，两个人差不多同时查出的，只是一个晚期，一个早期。”同事说，
“最可恨的是他儿子，二十七八岁了，大学毕业后不肯工作，游手好闲，借高利贷吃喝玩乐，他们夫妻生生的是被这个儿子气出病来的。”同事恨恨地说。
小刚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虽然调皮但是非常聪明，经常在厂里玩，缠着我给他讲故事，那是五六岁岁时候的老杜和小娟的儿子小刚，那时我刚高中毕业分配到厂里，那些师傅的孩子白天呆在厂门口的托儿所里，中午会被爸妈带出来在厂区玩，那些小男孩小女孩最喜欢跟着我，不肯叫我阿姨，总是姐姐姐姐地叫，小刚是其中最聪明活泼的一个，给他讲故事一遍就记住了，而且自己会根据记住的内容再添加他想象的情节再讲给我听。聪明的孩子也倔强，因为从小就会独立思考使得他经常会挑战大人的极限。
“这个孩子啊，引导好了是个优秀的人才，引导不好就是个祸害。”当时厂里有个老人经常这样说。我问为什么？他说他看出来的，一付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情。
老杜夫妻是厂里的双职工，两人年龄相差12岁，是当时我们厂里流行的师傅徒弟组合的家庭之一。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厂里的家属区，所以有时上班经常会听到同事说他家的事情，特别是他家小刚的淘气事情，比如，昨天小刚在谁家烧水的水壶里撒了泡尿，比如星期天小刚因为老杜没有等他同意就去引炉子使他失去了用火柴点引火纸的机会而大哭大闹，最终以老杜不得不熄灭了炉子重新来过才算结束……每每这时，老杜和小娟都无奈地摇摇头，说这个儿子太倔了，什么都要依他，不依他他就会跟你闹个不停，让你不得不妥协。虽然是恨恨的可是，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和纵容，“孩子还小，长大了就会懂事的。”别人这样安慰他们，她们也这样安慰自己。殊不知，别人安慰只是客套，自己安慰就是溺爱了。
那时，那个老工人总会摇着头走开……
97年厂里破产了，而我94年就因各种原因请长假在家完成结婚生子的任务，关于同事的消息都是别人嘴里知道的。
下岗失业的同事们各自找地方打工。那时老杜他们都是四十多岁了，我没有什么技术在身，听说他去了一个工地打工，小娟和其他几个女工去了舞厅工作。那时的同事们都做的挺辛苦的，上有老下有小，唯有拼命打工才能养家糊口。
听说小刚在高中毕业考了个大专，一点不体恤父母的艰难，一年学费和生活费要近五万，而老杜夫妻又舍不得儿子吃苦，每次都满足儿子的要求，自己省吃俭用。初中的时候因为父母打工没有时间管他，他交上了不好的朋友，开始抽烟喝酒。好歹大学毕业了，还自以为有本事，大钱赚不了小钱不肯赚，呆在家里有钱出去玩，没钱找父母要。老杜气极，骂他几句，还差点挨打……夫妻俩怕没面子还不敢说，别人问起儿子，她们都满脸笑着说，在家做淘宝呢。
前年老杜查出肺癌，动了手术，第二年小娟也查出癌症，原以为小刚会懂事，可是他却不为所动，不肯干活，借了高利贷去花天酒地，可怜的夫妻俩……
偶尔我们几个同事遇见，说起老杜夫妻，总会唏嘘不止，同事说老杜如果走了，小娟更可怜了，自己还生着病，儿子又这个样子，早晚也得被气死……唉，宠子不发啊！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不能太溺爱孩子，这个道理所有的人都懂，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把握好一个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