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偏偏今天犯在了一个大学生身上。一群妇女猜疑起来,脑坑大开。老三只是觉得满脑袋都是问号,根本没有听她们编的故事。而刘璐坐在沙发上,屁股搭着沙发垫的一个边,俩胳膊肘抵着膝盖,脸埋在一双手掌上。老三看了看她,似乎也没什么后续的表演。仿佛那东西已经从她身上走了。两个女工也放开了他,任由他站直身体回头去看走廊:隔一步就会有一斜光铺在水泥地上,唯独到刘璐的房间那一块地是黑着的,让人觉得踏过去就会失足陷进去。老三盯着那看了一会,突然大步流星地去闯那间房门,进屋看上半块窗玻璃里的月亮像是做旧一般不透亮,屋里的一切都没什么特别。
唯独窗台上光秃秃的花盆,引起了他的注意。刘璐挖回来的冻土早已经化了——是树下的黑土。他探头贴在窗上向外张望那棵歪脖树,夜色下也看不真切。他舔了一下嘴唇咽了咽口水,目光还是来回扫了一遍,掏出手机照着花盆,又在桌子上拾起一支笔去翻那盆土,半晌从里面挑出来一小块红色的东西。到走廊借着灯一细看,是一块木炭状的东西。
老三听说过,吊死人的脚下土里会生出这么一个惑人再缢的坏东西,料是这些年没被人发现,如今重见天日,才来害人。他咬了咬牙,手里捏着这麸炭,四顾之下看到中厅一角置的报刊架,跨去抓了一叠报纸,将这东西包起来,划开众妇女跑出宿舍楼去。在雨搭的柱子下掏出防风打火机,手抖得厉害,按了几次才把报纸点燃,扬在了地上。然后慌慌跌跌地向后踉了几步,靠在了嵌满细小碎石的老墙面上。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火光里的一声尖叫。两只手再使劲攥在一起,都已经凉透了。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老三没怎么再跟刘璐说过话。而刘璐回家待了几天之后回来,对于这个“救命恩人”,也没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为期不多的年假就这么过去了,所有人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一个队上的老工人说,这个矿最早还是日本人发现的,包括其他一些出点名的矿,打虎上山的夹皮沟什么的,大多都是日本人发现并开采的。这个老工人姓杨,矿里都叫他杨工,老三尊敬前辈,称呼他一声“杨叔”。很多矿里的事,都是这个杨叔告诉他的。
矿里是三班倒,采矿场三个安全队每天轮下来,一次在山上待八个小时。这天老三所在的一队是排在三班,也就是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山上不比城市里,空气很干爽,吸一口进去,就像是在吸薄荷,不过要更凉。由于透彻,眼睛看东西更清晰。然而最难过的还是撒尿的时候,要铆足了力气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战斗。虽不至于要拿着棍子一边尿一边敲,但是落在地上立马结成冰倒是真的。
老三慌慌张张提着裤子往板房里跑,今天正巧赵姨休息,他和杨工才有机会在9000吨老虎口的板房里待着。矿石从山上炸下来,车队运到半山腰选矿厂的下矿点,有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装置,这个就叫做“老虎口”。用来将矿石从半山腰倾倒进选矿厂进行下一步操作。由于车队是外包出去的,老三他们的工作就是管理车队的安全作业,核对每车的车号和矿量。说起来简单,可也必须要放几个人在那。山上的信号还不好,除了跟老师傅吹牛解闷,就是偷懒睡觉。简直无趣得很。其他几个中段的板房还凉得直冻脚,只有9000吨这里是队里的一个阿姨待的地方,配备着小太阳电暖气,算是一处宝地了。
杨工跟老三聊了会天,躺在小床上想要眯一会。老三隔着小窗向外看那星星月亮,忽然想起来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前女友的宿舍楼下等她,也是这么抬头看夜空。有个学妹拎着一些水果,非要塞给他一颗梨。“你嫂子不爱吃。”他微微笑了一下。学妹有点热情过度,大大咧咧地道:“那你自己留着吃!”然后就跑开了。管女寝的宿管阿姨老三早就混熟了,趁着女友没下来,把梨塞给了阿姨。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这么一件事,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间的烟都快烧到手了。杨工翻来覆去还是没睡着,口里啧啧连声。“咋了杨叔?”老三手里还在用力将烟头往烟灰缸里面杵。“啊,你上那个……”杨工的手朝屋外指了过去,然后终于还是坐起来,披着个脏羽绒服,慌不迭地把脚往鞋里踹,“还是我自己去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