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先从宫中开始,以太后的名义传了懿旨,自寿康宫而下,一应开支用度减半。
二皇子回京之后,柳妃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然而皇帝终是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了芥蒂,偏他还带了两个侍妾回来。皇帝看在太后心疼孙儿的份上没有再责罚于他,但到底也就不耐烦去柳妃那边。
她身边那个宫女春天里生下个小公主。这事于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好在她伴君多年,知道隐忍蓄势,所以面上并不太露,整日里哄逗着那个小女娃娃,也劝着儿子趁此机会放低姿态,做些挽回圣心的事。
于是令家就几次三番向令烈恳求,又托柳相从中周旋,赌咒发誓这回一定洗心革面、夙夜为公,既为雪耻,亦为报国,也不负姑母性命相救。令烈被他缠得紧了,见他愧悔交加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膝下空虚,早晚要锤炼他们,只得应了。只是,这回削了他从前的差事,只授了工部主事一职,参与锻制新兵器。令家就居然还真的就此勤勉起来,领人去宣化一带寻找矿石。
这且不谈。只说突厥在京中亦有探子,朝廷虽然行事谨慎,但多少会露出种种端倪,很快,消息就传到了乌梁海。
此时已到了九月,临盆在即,令熊仍被困于斗室,外头动静一概不知。长日漫漫,整个夏天白日酷热,夜里又寒冷,阿史那每天都来,做出一幅体贴照顾的模样,间或还要去摸她的肚子,然后笑容满面:“这娃儿结实得很,倒像我们突厥人。”
事已至此,令熊心中反是渐渐静下来。阿史那心机颇深,反是暂不会将她怎样,因此见了他依旧是不卑不亢,不恼不嗔。只是有一事大约迟早无法回避,但若是能将这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再交到易兆风手上,其他的事,她也无暇顾及。人活一世,总有缘短缘长之分,而圆满,大概只存在于人们的期待与盼望中,因其不可得。
当然,偶也有汹涌,她便默诵兵法,将那些行军布阵在心中暗自演练一遍。想想从前书上说“否极泰来”,自问也算不会有更坏的境地了,却不知自己的安泰几时才来。
她是在某天上午发作的,其时阿史那正在跟几位臣下议事。待他赶到时,太医和稳婆正在里头忙碌,却听不见她一丝呼喊。
“怎么不早告与我知道?”他还要责骂,看那两个宫女支支吾吾,倒也明白了,“想是大阏氏不许?”
这倒罢了。只是里头只传出来太医和稳婆忙碌焦虑的声音,他是见过女人生孩子的,谁不是哭天喊地?也管不得外头人拦着,一手掀了帘子,冲床上那个死死咬住下唇挣扎的人喊道:“你不用撑给我看!不愿我听见我马上就走!”遂大步出了门,回了自己寝宫,让内侍们一有消息就来秉报。
令熊上一次生高杰就凶险,这回从有孕到生产,又是另一番艰辛,因此足足折腾到傍晚时分,才诞下一个不到五斤的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