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今天和你分享的是俞平伯的散文。
老桂两株高与水泥阑干齐。凭阑可近察湖的银容,远挹山的黛色。楼南向微西,不遮月色,故其升沉了无翳碍。有时被轻云护着,廊上浅映出乳白的晕华;有时碧天无际,则遍浸着冰莹的清光。我们卧室在楼廊内,短梦初歇,每从窗棂间窥见月色的多少,便起来看看,萧萧的夜风打着惺忪的脸,感到轻微的瑟缩。静夜与明湖悄然并卧于圆月下,我们亦无语倦而倚着,终久支不住饧软的眼,撇了它们重寻好梦去。 ——《眠月》
月日,偕友某夜泛湖上。于时三月,越日望也。月色朦胧殊不甚好。小舟欹侧袅娜,如梦游。引而南趋,南屏黛色于乳白月色下扑人眉宇而立。桃杏罗置岸左,不辨孰绯孰赤孰白。着枝成雾淞,委地凝积霰。花气微婉,时翩翩飞度湖水,集衣袂皆香,淡而可醉。如是数里未穷。南湖故多荷芰,举者风盖,偃者水衣。舟出其间,左萦右拂,悉飒不宁贴,如一怯书生乍傍群妹也。行不逾里,荷塘柳港转盼失之,惟柔波汩汩,拍桨有声,了无际涯,渺然一白,与天半银云相接。左顾,依约青峰数点出月雾下,疑为大力者推而远之,凝视仅可识。凉露在衣,风来逐云,月得云罅,以娇脸下窥,圆如珍珠也;旋又隐去,风寒逼人,湖水大波。回眺严城,更漏下矣。
月,山阴偏门舟次忆写。
——《梦游》
我们,醉不以涩味的酒,以微漾着,轻晕着的夜的风华。不是什么欣悦,不是什么慰藉,只感到一种怪陌生,怪异样的朦胧。朦胧之中似乎胎孕着一个如花的笑——这么淡,那么淡的倩笑。淡到已不可说,已不可拟,且已不可想;但我们终久是眩晕在它离合的神光之下的。
犹未下弦,一丸鹅蛋似的月,被纤柔的云丝们簇拥上了一碧的遥天。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山水是美妙的俦侣,而街市是最亲切的。它和我们平素十二分谂熟,自从别后,竟毫不踌躇,蓦然闯进忆之域了。我们追念某地时,山水的清音,其浮涌于灵府间的数和度量每不敌城市的喧哗,我们太半是俗骨哩!(至少我是这么一个俗子。)
一言蔽之,人对于万有的趣味,都从人间趣味的本身投射出来的。“一切似吾生,吾生不似那一切。”
这儿名说是谈清河坊,实则包括北自羊坝头,南至清河坊这一条长街。
哪怕它十分喧阗,悠悠然的闲适总归消除不了。我所经历的江南内地,都有这种可爱的空气;这真有点儿古色古香。我在伦敦纽约虽住得不久,却已嗅得欧美名都的忙空气;若以彼例此,则藐乎小矣。杭州清河坊的闹热,无事忙耳。他们越忙,我越觉得他们是真闲散。忙且如此,不忙可知。——非闲散而何?
“只缘曾系乌篷艇,野水无情亦耐看。
——《清河坊》
我们要起信,信自己的力量;信中国是可救的,是应救的;信我们是可以救中国的,我们是应当救中国的。即时目前不能得救,我们要手造得救的因缘。“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们就是要种树。这信念要切实地把持它。不存此心,不得名为中国人。
——《贡献给今日的青年》
读书则曰卧游,山川如指掌,古今如对面,乃广义的游览。
文字教育好像不算得什么。文字原不过白纸上画黑道,一种形迹而已,但文化却寄托在这形迹上。我们常夸说神州立国几千年,华夏提封数万里,这种时空的超卓并不必由于天赋,实半出于人为,皆先民积久辛勤努力所致,我们应如何欢喜惭愧,却不可有恃无恐。
——《读书的意义》
好的文学好的诗,都是把作者的自我和一切物观界——自然和人生——同化而成的!合拢来,合拢来,才能跳出一个活鲜鲜的文学。
散文于我而言,就像生活,不急不忙,淡而有味。
“他的文字不重视细致的素描,喜欢“夹叙夹议”的抒写感触,很像旧日笔记的风格。文言文的辞藻很多,因为他要那点涩味,絮絮道来,有的是知识分子的洒脱与趣味”——王瑶
亲爱的朋友们,祝你们好眠无梦,或好眠有好梦。
作者简介
俞平伯(1900年1月8日-1990年10月15日),原名俞铭衡,字平伯。浙江湖州德清东郊南埭村(今乾元镇金火村)人,出生于江苏苏州。 散文家、红学家,新文学运动初期的诗人,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清代朴学大师俞樾曾孙。与胡适并称"新红学派"的创始人。
《俞平伯散文》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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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尔登湖,悦读悦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