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2年台北电影节上,影片《该死的阿修罗》大放异彩。
不仅入围该电影节9项大奖,更获得最佳女配角、最佳编剧、最佳配乐,以及台湾奖评审团特别奖。
2023年将参选新一届的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
相对于今年很多话题度超高的台湾电影来讲,这部片显得颇为“低调”。
在这条新闻之前阿秃甚至不知道有这部电影。
今天,我们就聊聊这部被低估的华语片,看一桩随机杀人案引起的蝴蝶效应。
《该死的阿修罗》
影片以2014年台北捷运随机杀人案为原型,几年前大火的现象级佳作《我们与恶的距离》改编内容也曾涉猎此案。
故事不同于《我们与恶的距离》,没有对案件本身加以审判,而是将冷血杀人魔还原为人去讲述案件。
电影开场就是一段夜市无差别枪击案的手机视频,很多人的命运也将在这晚发生改变。
画风一转,导演将我们带到了故事的第一章《愤怒的零》。
故事从一位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詹文说起。
他喜欢文学和漫画,与朋友阿兴共同创作《愤怒的零》。
漫画里的所有人都被大数据控制,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
漫画其实就是詹文的现实写照。
因为父母离异而长期缺乏关爱。
身为大数据研发公司老总的父亲还是一个控制狂。
父亲不认同他的创作,甚至觉得丢脸,强迫他出国。
他不喜欢父亲,想搬去母亲家里住,但已经组建新家庭的母亲对他的关爱永远停留在口头。
詹文从来不懂得说“不”,即使不喜欢,也只能无奈答应。
他觉得自己像街上被关在铁笼中的那只狗Oreo。
Oreo总是在笼子里焦躁地徘徊。
终于有一天,詹文和好友阿兴决定趁主人不备将Oreo放出铁笼。
只是他并不懂,早已被驯服的动物,当面对自由时虽有短暂的兴奋,却终究还会选择回到笼中。
困在牢笼中的狗,隐喻着每个角色。
想逃,却无处可逃。
困住他们的,可能是一些既定的规则、可能是原生家庭的不幸、又或者是他们自己。
家庭的裂痕与代沟,让詹文对未来感到无比迷惘与彷徨。
只有在线上游戏中,他才能找到信心与快乐。
阿兴总是默默陪伴着詹文。
他们一起创作,一起消磨时间,一起做一些大人眼中的荒唐事。
甚至为了和詹文上同一所学校,故意报了比自己高考分数低很多的大学。
詹文不知道的是,阿兴一直暗恋着自己。
阿兴也不知道,厌世情绪已经积攒到极点的詹文,决定在18岁生日这天,拿着自制的手枪,走进夜市制造一场无差别枪击案。
琳琳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小太妹,跟混混为伍 ,与黄赌毒都沾一点。
父母也离异,每次喝多了就家暴的父亲。被打到近乎失聪的可怜母亲,和当地毒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处境。
她的另一面是一个极具数学天赋的天才少女。
当课堂上其他同学都在冥思苦想时,她在上网冲浪之余抬一下眼皮,就能快速心算出答案。
穷困的生活让她早早地认清了现实。
没有物质支撑的梦想甚至天赋,都毫无用处。
她在游戏中竭尽所能的获取金钱与关注。
记者霉菌想采访这个社区,与琳琳在夜市相约采访。
上班族Vita,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社畜。
为了工作操碎心,不仅要强颜欢笑面对客户,加班到深夜更是常事。
未婚夫阿盛辞了公务员,每天在家玩网游。
表面看,阿盛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宅男。
但在网络的世界里他呼风唤雨,喜欢帮女玩家,代价就是看看对方的胸。
即便这样也被琳琳拿捏得死死的。
Vita早出晚归,两人每天都过着没有交集的生活,唯一的交流可能只是晚上睡在一张床上。
每个人都不如意,每个人都愤怒值满点。
詹文不愿意人生被安排,阿兴不开心詹文要离开他,琳琳怨恨妈妈的堕落,霉菌用粗口痛斥肮脏的世界,Vita看不上阿盛的不求上进,阿盛不满意 Vita的强势冰冷。
漫画、文字、游戏、酒、疯狂的工作,成为他们逃避的方式,也成为摧毁生活的武器,犹如饮鸩止渴。
当詹文把手里的玩具枪改装后,子弹已上膛。
欢乐的宁夏夜市,变成血浆四溅的修罗战场。
恰巧是那个夜市,恰巧 Vita让阿盛在夜市等她,恰巧琳琳约了霉菌来夜市。
子弹击倒阿盛,霉菌击倒詹文,但当时枪里已经没了子弹,詹文侥幸保住性命。
第二章《该死的阿修罗》故事开启。
“该死的阿修罗”是阿兴的网络昵称,他不懂明明有机会,为什么詹文不道歉,求得谅解。
詹文关在监狱里,面无表情,承认所有事却没有一丝后悔,一心求判处死刑。
詹文就如同阿修罗般,对社会有着极大的愤恨。
出生优渥家庭的他,拥有物质上的一切。
却因为兴趣与志向被爸爸一票否决,选择了一条最错误的道路。
案件发生后,每个人都在追悔中问出了“如果”。
Vita说:“如果她工作没那么忙,没让他在夜市等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詹文妈妈说:“如果她早点让詹文过来一起住,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阿兴说:“如果那天他陪他一起下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只有霉菌看懂了詹文,他击倒詹文的时候,看到“他眼神中有一样的绝望,跟我妈一样。”
阿兴说:“你要告诉所有人,你不是故意要杀人的。”
詹文说:“什么是故意?好像所有事情都有一条线,我跨过去就是故意的,跨过去就成年了,跨过去就回不了头。”
在詹文的世界里,那把善恶界限分明的标尺已不复存在。
杀人和不杀人,杀这个人和杀另一个人,死刑和非死刑,于他而言都无差别。
三条故事线都有一对父母,詹文父母,家庭优渥,离异;阿盛父母,原住民,信仰天主教;琳琳父母,底层,边缘人。
不同的家庭,相同的挣扎。
只是这种挣扎不在火海,触目惊心,而在深水,悄无声息。
在枪击案中,唯一的死者是小盛。
他也是故事一开始录下枪击画面的手机持有者。
讽刺的是,在小盛的手机里不仅有已知曝光的视频。
还有他准备和Vita分手写下的未传出的短信。
如果Vita得知了一切,还会如此悲伤吗?
倘若杀人案没有发生,他们会在沉默中沉沦。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故事又会是怎样的走向?
第三章《奈何桥》,给出了答案。
夜市,揣着枪的詹文偶然遇到琳琳,原来他们是老同学,琳琳喜欢《愤怒的零》,他们越聊越投机,开始约会,成为情侣。
Vita与阿盛在夜市见面,不料大吵一架,流泪分手,Vita偶遇霉菌,逐渐发展成情侣。
詹文走出阴影,他决定做自己,不出国。
母亲向琳琳道歉,要戒酒,一起变好。
只是拿起枪走向夜市的人从詹文变成了阿兴。
阿兴看着詹文两人甜甜蜜蜜,逐渐消沉,夜晚用枪打破商店被抓,牵连詹文。
小盛把分手短信成功地发送给了Vita。
这也让Vita丧失理智地在众人面前疯狂输出,极尽所能地羞辱了小盛一番。
分手后的阿盛偶然通过霉菌的新闻认出琳琳就是“游戏皇后”,她从他那里“骗”走了十几万的“装备”,阿盛质问琳琳还钱。
满怀怨气的琳琳回家遇到满怀怒气的阿盛,言语冲突后,阿盛打死琳琳,落荒而逃,被抓。
霉菌也因为新闻稿揭发社区阴暗面被幕后势力派人毒打。
琳琳葬礼上,阿盛父母哭泣着下跪道歉,开始的受害者成了加害者。
重来,真的会让一切变好吗?
最后的最后,是平行宇宙的故事。
琳琳一边查着心仪的学校,一边与母亲笑着闹着。
在另一个宇宙里,她们多一分欢愉。
大反转的结局,试图为故事注入强大的正能量与希望。
但人还是难以在短时间从极强的无奈中收复情绪。
《该死的阿修罗》用另一种悲悯告诉观众:
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的道路,每条道路最后都通向同一片混沌。
人生如困兽,逃不掉的宿命,牵一发动全身的孽缘。
善与恶,只是一念之间。
也许有那样一条线,跨过了你就是阿修罗。
也许没有那样一条线,不跨过你也是阿修罗。
没有跨不过的善恶线,只有躲不过的奈何桥。
这世间的愤怒总以“恶”的姿态爆发。
最为恐怖的是。
如果你克制住了“恶”,那么终会有另一个没克制住的人,将其释放。
终究,“恶”只能在无尽挣扎中轮回,无佛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