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到床底下,看到它正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
父亲跟我说,我们要去外婆家过年,它一只狗留在这里会被饿死的。把它卖给别人,别人会好好养它,它就不会死了。
父亲跟我说,你去了,它不会躲你,它会跟你一起出来。
是的,在这个家里,它跟我最好。我们就像小伙伴一样,一直在一起。
我往前挪了挪了来到它的旁边,将父亲给我的绳子套在它的脖子上。它哀切地看着我,瑟瑟发抖。我摸摸它的头,把父亲跟我说的话告诉了它,然后和它一起爬出床底。
买它的人等在门外,一手接过牵它的绳子,一手将几百块钱给了父亲。它在那边回头看着我,不肯走。那人一把将绳子拉起,它悬空而起,低鸣了一声。我看到它的脚无力地在空中挣扎了一下,嘴角流出一串血来。
那一刻,我才知道,父亲只是为了哄我,根本没有它的“更好的生活”。
这是第一只真正属于我的狗,记忆里与我有互动的狗。但却因我的愚蠢,被我亲手套上绳子送给了死神。
我哭了一天一夜,不吃饭,不说话,就躺在床上哭,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
那时候,很多事我并不能理解。到现在,对狗狗的了解越深,我才明白,当时它是多么信任我才能让我将绳子套在它的脖子上,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忠心。即便知道是去死,它还是无法背叛认定了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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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父亲又给了我一只狗,一只半狼狗。可爱的小狗很快就治愈了我受伤的心。我又有了一个日日陪在身边的小伙伴。这次,我给它取名“汪汪”,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
稍大点的时候,汪汪就学会了陪我去学校。于是,每日40分钟的山路,有汪汪在身边,再也不害怕了。
4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开老家外出打工,家里便只剩汪汪和我。对父母有多想念,汪汪对我就有多重要。每天早上,它陪我到学校便去和其它狗狗玩耍;下课,当我走过公路山路,疲惫地到家,便能看到它摇头摆尾地向我跑来。偶尔一出校门就能看到它从几只狗狗中间抛开奔向我来。
吃完晚饭,我们便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看着路口的方向,等有车来,有人来。它贴着我躺下,我帮它抓虱子。
那半年,我们是最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在没有玩伴,没有家人的日子里,它给了我最美好最温暖的回忆。开心的时候,我们用一根竹竿拔河;我们在雪地里滑雪;我们玩赛跑游戏.......难过的时候,它会依偎在我的身边,用脸来蹭我,或者用温热的舌头舔我的眼泪。
这是我最孤单的半年,却或许是它最幸福的半年。
5年级,转了学,因为是租房住,无法将它带来一起生活。它便被孤独地留在了老家。
最初,我一个月去看它一次,它总是热情地,和以前一样在离家最近的路口等着我们。在每次分别时,它会送我们到乘车的地方,看着载着我们远去的车子怆然的望着,追着。
再后来,因为读书越走越远,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见它,它已13岁。我看着它,它躺在草地上看着我,太阳晒着它,虽然老了,但依然还是当初最亲爱的汪汪。
同村的都说,汪汪是一只难得的好狗。那么多年,它始终每天回到老房子里睡觉,仿佛是替我们守护着,也或许是希望某一天,我们能再回去和它在一起。它也会去抓几只野兔放到喂它饭的人家那里,作为报答之恩。
死之前,它离开了家。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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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几年过去了,我依然无法忘记它瑟瑟发抖地看着我的眼神;也无法原谅自己抛弃它的事情。我多么希望,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能够原谅我的蠢笨无能和自私。但有多少信任就有多少被背叛的痛苦。
只希望,若来生,他们脱离狗生,或者找个能全心全意待他们的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