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风呼啸了一整夜,第二天是清澈如同海蓝宝石般的天。银杏招摇着叶子,飞鸟扑楞着翅膀。空气中裹含着的淡淡甜味丝丝缕缕浸入脏腑,似乎夹杂了风的来源地的、陌生的生命力。
似乎每天的伊始都是如此清晰而美好。
十二个小时的匆匆脚步一点点砸乱了静谧,夜晚簇拥着的,还剩漫天昏暗与浑浊。
隐身在这片浑浊下,好像周身被黑暗包围后,才真正拥有了手机光芒照亮的这一片区域,并以此作为与外界隔绝的躯壳。
今天我和舍友说话被冷场了,好尴尬。今天高数课有一半都没听懂,特着急。体育课太累,下手发球手腕肿的老高......
对面笑声中难掩不屑,哈哈笑着喊:那你开视频,我看看你现在多丧.....
还没来得及更委屈,那边语气忽然温和:
承德离天津也不远,啥时候我去看你,你真的是好笨啊。
这个语气、和最后这句话似乎在十几年前响起过。同桌的小男孩啪一声蹬开椅子,将身边女孩桌子里的东西哗哗啦啦扔了一地:你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这么乱?东西放在桌子上每次都超线就算了,连桌子里面都像垃圾场一样!
女孩还没来得及跳起脚来,对面六岁的小愤怒已化作了一声煞有介事的叹息,蹲下身一点点替同桌摞好书本:好啦你让开,真的是没有办法!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究的女孩子---你真的好笨啊!
电话这头的我忽然就笑了。好像爬山虎突然从颓坯中捉到生机,举起泛黄的叶子招摇着越过秋意。
翻着手机里曾经青涩的我们。绿色的草坪,亮黄色的金娃娃萱草,和他深深的酒窝。走过了十三年风雨,虽然身边的他像长疯了的竹笋一样拔地起,可很庆幸仰起头来,还是能准确地对上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你个蠢货看我干啥?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能历历在目。他长跑屈居第二,跳绳比赛竟然创了全校记录,被我喷着干脆面疯狂嘲笑了一个学期。
冬天一起去参加学校活动,路上骑着电动车的他把脚放在我自行车后座,不会骑电动车的我心安理得地被他一路助力到目的地。
中考,曾经和我一起站上主席台领奖状的他发挥失常,高中三年只在一个二线高中放飞自我。
可我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未来有多糟糕,哪怕他酗酒抽烟、哪怕他一无所成,他都是我最好的哥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所以他烫了头发,穿了破洞裤,但是假期照样换回背心布鞋帮爸爸给老家装修;他有了很多不是很正经的朋友,但是他没抽烟、不爱喝酒,对所有人一如最初。
抬起头来,这片天空依旧是我们共同仰望过的,那里有夏天荡漾着的金娃娃萱草、有冬天吹得人涕泗横流的冷风、有静静蛰伏在黑夜魔法中的咒语: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如果不开心了,我去找你。
文/吕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