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纯白年代NO.1》
中午阳光明媚,天空蓝得滴水,万里无云。
我在房间里坐立难安,眼睛盯着电脑,按着鼠标不断地复制粘贴。12点24分,电脑上显示,总分480,语文117,数学95,理科综合174,英语94。
那一刻,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四下寂静,只听见心脏一阵又一阵刺痛的声音。
“阳阳,你的成绩出了吗?我的出了。”锦先生发来消息说。
我的手因为一直颤抖,花了好几十秒才打出六个字——没有,你先别说。
在我发出去的同时,锦先生把成绩发了过来——总分530,语文115,数学98,理科综合225,英语92。
“阳阳,没事,再等等。”我仿佛能感受到锦先生内心的雀跃和激动,脑海闪过大片大片的寂静,眼泪开始肆无忌惮地洒在脸上。
半晌,我才拿起手机。
“哥哥,对不起。不能和你去同一所大学了。”
“别慌,阳阳,到底多少。”
“我连本科都没有考上。我们 · · · · · · ·的成绩 · · · · · · ·怎么可以 · · · · · · ·差那么多呢 · · · · · ·”
“别哭,阳阳 · · · · · · ·”
就好像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耗费的青春也只是枉然,一切都因“480”而成了耻辱。我觉得,未来一片黑暗,锦先生也将离我而去,我失去了任何值得我骄傲的资本,瞬间卑微到尘埃里。我该怎么向父亲母亲解释?怎么面对老师如此殷切的眼神?那些和锦先生一起勾勒未来所说的话,都成了极富讽刺意味的笑话。
我是小丑,卑微落寞。
去学校领成绩那天,我顶着红肿的眼睛在路口等锦先生。锦先生摸了摸我的头,说;“没事,不还没填志愿吗?”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锦先生问我什么我也只是“嗯”。
杵在人群中,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微笑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现。应该没有人考得比我差了吧,没有了。自惭形秽的模样一定很滑稽可笑。
回家路上,锦先生说:“阳阳,别不开心,走,哥哥带你去喝奶茶。喝你最喜欢喝的皇芝士宇治抹茶!”
我抬头望着锦先生,微笑着说;“好。”
那天下午,夕阳落满江边,江面波光粼粼。我和锦先生穿着校服,温热的风在耳边呼呼而过。我从后面抱住锦先生,锦先生放慢了车速。我多么想我们就这么沿着江边一直走下去啊,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分离了。
那是我第一次坐锦先生摩托车的后座抱住他。以前,锦先生想尽各种办法,求我抱他,我都不依。不过是因为,觉得这样穿梭在大街小巷,太张扬,怕脸红。
“哥哥,不要不要我好吗?”
“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咱们回家后一起选学校填志愿,好吗?乖~~~”
这世上最无力的事,莫过于感同身受。锦先生不明白,我十分努力地嘴上说“没事”耗费了多大心力,白天吃不下饭,夜间总是做着他离我而去的噩梦。那些一起奋斗努力、欢声笑语的时光,一晃而过。锦先生,我们,能不能不要败给“毕业就分手”的世俗?
后来,锦先生去了上海,我选择了复读。
锦先生去学校那天,我刚好放学回家,在车站停了下来。
“阳阳,哥哥以后不在那你身边,一个人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
望着锦先生尽是温柔的眼眸,我忍着泪水笑着说:“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就算送哥哥去大学了喔。”锦先生亲昵地摸着我的头和脸颊。
我踮起脚尖,吻了锦先生的唇。“好,你在大学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想我。”
“我你不用担心。时间也不早了,快点回家吧,晚上去学校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好。你到了学校记得告诉我 · · · · · · ”
锦先生在我的额头落吻,“快回家吧。”
我莞尔一笑,骑着单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离开那一瞬间,眼泪簌簌扑落。
亲爱的锦先生,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一定要 · · · · · ·
复读的日子很辛苦,每天清晨被锦先生送的加菲猫闹钟叫醒后,就起床洗漱。仿佛又回到了为高考拼搏奋斗的时光,回到了那些纯白的日子。
那时的我们,脸上绽放无数鲜活的表情,也会在某个动容的时刻任由眼泪簌簌扑落。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里,因了一些小事情就踌躇满志,连走路的步伐都快了起来,仿佛急于直面人生,但是当鞋子里渗进一个石子儿时,便又会呼天抢地,倒戈弃甲,觉得世不容我。我们在青春里,一面觉得青春无止境,一面又在不可遏制地长大。那些做不完的习题,那些稚气未脱的脸,那些年轻蓬勃的朝气,好像任凭季节的潮汐来回侵袭,丝毫不曾退却。我甚至觉得,是命运安排,让我的青春再长一点,再经历一次成长和别离。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我站在光荣榜面前找自己的名字,从前300名一直找到前200名,终于在第102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差点兴奋至喊出声,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午饭时间就告诉锦先生说;“哥哥哥哥,你看我这次月考的成绩和排名!”
“那个无敌阳阳回来啦!阳阳很棒哦!继续加油努力,说,想要什么奖励!”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奖励对方作为鼓励对方的方式,一个吻,一个巧克力,一本书,一支笔,一个拥抱 · · · · · · ·枯燥而艰难的高三岁月因此多了好多小确幸。记得刚上高三那会儿,我们走到光荣榜面前,我说:“哥哥,我们要一起从这儿到那儿再到那儿。”我的手指从前200名区域指到前100名再到前50名,扬起笑脸看着锦先生。
“好啊,我们一起。”随即锦先生来了个摸头杀。爽朗的笑声仿佛能越过天际,变出彩虹。
也许从高考结束放下笔杆的那一刻开始,我和锦先生的距离就开始越来越远。高考,530与480的距离,是本科与专科的距离,是大学与高中的距离,是两个人要跨过“毕业就分手”的世俗的距离,也是,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距离的开始。
北岛说:“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我和锦先生有着很多从前,饱满充盈,而我们的后来,干瘪伤感。
很多人都问,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第一个深爱的人念念不忘。因为是TA教会了我们爱,让我们成长,教会我们很多事情,带给彼此欢愉与伤悲。那些一起被雕刻的时光,鲜美的故事与层叠的繁花交相辉映,闪烁出梦幻般的光泽。倘若这个人闪烁在校园的回忆里,似乎变得更加不可磨灭无可替代。
那个纯白年代——盛夏里知了的叫声被热风吹得一浪高过一浪,纯白的校服在风扇的吹动下随翻飞的书页和试卷一起不安分的鼓动着,静静停在教学楼下的自行车,坐垫被烤得好烫。寒冬里金黄色的阳光被教室的窗棂切割成规则的形状,撒落在贴满了标准答案和高考信息的白色墙壁上,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窗玻璃颤抖般地响动,光秃秃的枝丫上停着几只飞鸟,忽然又不见了。
十六岁,十七八岁,多么年轻,嘴里说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浪漫承诺,却不懂此承诺的沉重和悲哀。就好像我们学着唐诗宋词、魏晋骈体、元曲散文,也不见得对其通透。然因了这耳听爱情的年纪,我们,是那么纯白无暇,独一无二。那些素年锦时,人生中不再会有第二次,而我的锦先生,也唯一至无比珍贵。
后来。
我在来回穿梭的人群中看到了锦先生,他的背影,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没有喊他,而是在后面默默地、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的身边,有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儿。惶恐之后,嘴角竟抹出漂亮的弧度——哥哥,这样的结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