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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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白知道,云帆从来都是不擅告别的,他只擅长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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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到胡桃木质的地板上,莫小白斜靠着床沿,任由阳光从地板漫延到脚踝——她喜欢这样淡淡的温度,像极了云帆的体温,热烈却不放肆。

在历经短暂的失落之后,莫小白挣扎着坐起来,穿衣、洗漱、收拾房间。除了残留在空气中的Cartier男士香水和脖子上鲜艳的吻痕,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阳光明媚的午后而已,至少,莫小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枷锁,我们不得不重复别人和自己的生活。”在莫小白看来,这大概是云帆说过的最文采飞扬的话了,以至于她每每拿来跟现实比对。

床头柜上散落着一些硬币,顺手捞起几枚:瑞士法郎、挪威克朗、印尼卢比,其余的,她不甚了解。每一次约会,云帆都会给她捎上几枚外币,他说,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进口艺术品。钱嘛,可不就是最上等的艺术品么?

莫小白把它们一一丢进储蓄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听来颇具某种仪式感,仪式感这东西其实还蛮重要的,起码它支撑着莫小白迄今为止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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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梧桐叶漱漱下落,飞舞成迷离的背景。

一辆像是从八十年代电影里抠出来的老桑塔纳在林间小路上缓缓行驶着,偶尔传来变速箱粗笨的换档声。

莫小白蜷在副驾上,嘴里叼着的香烟被风吹得猩红。

“老实说,你有过几个情人?”

“只睡过一晚的也算么?”云帆稍微提速,车厢里的噪音更加明显。

“算吧。”

“那可就海了去了。”对于莫小白微微拧着的眉头,云帆习惯性地选择了视而不见,“你该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学生那样不依不饶吧。”

“为这,犯不上。”莫小白慵懒地答道,眼神却不敢偏向驾驶座的方向。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海员。”

“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向往自由,向往大海,我知道你想在年老的时候搭个木屋在沙滩,我知道你喜欢吃半边焦黑半边带血的金枪鱼,我知道你很乐意喝着廉价朗姆酒在圣彼得堡女郎的床上听肖邦,但我的问题是,你能娶我吗?今年。”莫小白用连她自己都觉得了不起的平缓语速对着窗外说道。

云帆的舌头有些发燥,他不自觉地把档杆儿推到了高档位,“我早说过我是不婚主义者……”

“我知道!可我的问题是,你!能!娶!我!吗!” 莫小白用一样平缓的语速表达着,但音调显然出卖了她,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漫天枯叶飞进一片水雾里,湿热的液体把飘散在空中的发丝黏住,说到底她只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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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的风比想象中要大。

莫小白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着,这是她第一次爬上灯塔,第一次离沙鸥这么近,但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么一种可爱的白色精灵居然是食腐动物。

果然,想象中美好的东西在现实里往往残忍得令人发指,就如同三年前的自己那样,幼稚地以为会嫁给爱情,而不是婚姻。

“我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嫁给婚姻,却不是爱情。”莫小白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云帆,这个跟她纠葛了三年的男人。

云帆也有点低落,这在他身上是比较罕见的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无所谓对错。”

啪!

话音刚落,莫小白就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继而扑到他怀里,狠狠吻了他一口,用尽全身的力气。

待到她因为缺氧而产生了些微的眩晕感,莫小白才放开了他,却早就哭成了泪人。

这样的离别实在不是她想要的,蹩脚的矫情,不知道为谁而流的眼泪,以及这个怎么都恨不起来的分手对象。

“过两天我又要到船上去了,是时候出海了。”

“你会想我么?”

云帆哂然一笑,“这不是游戏规则,我两天就会忘了你。”

“但此刻……”云帆轻轻抱着她,低低说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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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显示屏的亮光在漆黑的屋子里尤为显眼,莫小白慢吞吞接通了“妈妈”的电话,不等她开口,电话那头便是一通心急如焚的喋喋不休,她没听,只是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待隐约听见手机里发出“喂喂”的声音才重新捡起来,她只沙哑地问了一句,“时间,地址。”

舒缓的钢琴曲在咖啡店里漫延开来,莫小白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肖邦的曲子。

对面坐着位彬彬有礼的男人,男人的年龄是不太容易刻在脸上的,但是无所谓了,莫小白只要知道他在适婚年龄就好,毕竟大家都是奔这个来的,问太细会不会显得没什么诚意呢?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才算真正明白云帆的那句话——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枷锁,我们不得不重复别人和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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